第四十九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帝都城外三十里，无望坡。
三十万铁骑军在此驻扎已有十日，按原定计划，明日一早便要拔营朝着赤河进军。
“打起精神来！”萧煜手握着佩剑，在营中巡视，不时大声对着值夜的士兵道。
“是！”
看着一个个英姿挺拔的士兵，昂首挺立着，萧煜眼中浮现一抹欣慰的笑意。
“今晚或许会有敌来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萧煜挺拔的身姿站立在营地中央，微微抬头看着天幕中不甚明亮的几颗星辰。
“是！”
丑时刚过半，原本就黯淡无光的星月一下子都失了颜色，整个无望坡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上半夜还坚守在营中的士兵们不知何时都进了营帐，一时间整个驻地空无一人，亦无一丝灯火。
突然，三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进了营地。在青黑色的夜幕之下，只能看到三个模糊的轮廓。他们相互间比了个手势便散开。
两道黑影朝着营地的后方无声的跑去，只剩一人依旧停留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之上。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拔开了瓶塞。顿时，一股略显黏腻的腥甜气味飘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了整个营地。
片刻之后，他塞上瓶塞将瓷瓶放回怀中，口中发出一声清幽婉转的鸟叫声，等待良久却没有等到该有的回应。他有些讶然的转身四顾，准备去寻找他的同伴。
但是，脚刚踏出一步，一张带着尖锐铁刺的大网便兜头朝他盖了下来。他飞身而起，亮出袖剑想要劈开那张巨网，却发现那网竟是金蚕丝编织而成，坚韧非常。奋力逃脱未果，只能束手就擒。
就在他落网的一刹那，营地亮起了万千火把，将漆黑的夜空照得恍如白昼。
萧煜执火把走至黑衣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大胆狂徒，竟敢夜袭铁骑军营！”他望着黑衣人脸上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沉声到。
那双眼睛对他怒目而视，眼眸深处写满了不屑与愤怒。
“说说，是谁派你来的？”萧煜弯下腰，靠近黑衣人，眼睛危险的眯起。
“要杀便杀，何必废话！”黑衣人开口，竟是女子的声音，清丽而冷漠。
萧煜微愣，竟是个女子？
“如果你不说，你的同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需要我告诉你呢，还是让你亲眼见见？”萧煜直起身子，一脸冷肃的问道。他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一个女子而心生怜悯，在战场之上，只有生死，再无其他！
女子倔强的眼中有瞬间的惊恐闪过，却也是转瞬即逝。她只是愤愤的望着萧煜，却并未开口。
“不说么？”萧煜挑眉问道，随即扬声道：“带另外两名刺客！”
“是！”
片刻之后，士兵压着两个被铁锁锁住的黑衣人到了萧煜面前。
“启禀元帅，刺客带到。”
萧煜看到女子眼中闪过的痛苦之色。
“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女子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句。
“好，不说是吧！”萧煜转头看着被压着站在他身后的另两个黑衣人，手指一动，尖利的暗器刺入了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黑衣人身上。
那个黑衣人瞬间委顿，倒在地上如一只虾子一般蜷缩成一团，即便是努力忍耐，痛苦的呻吟却依旧紧咬的牙关泄露出来。
脸上蒙面的黑巾掉落，竟是一张略带稚嫩的女孩的脸。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萧煜有些于心不忍的转开了视线。
“小雨！”跌坐在地的女子脱口惊呼，泪水从眼角滑落。
“姐……姐……不要哭……我们无论如何……都……都逃不过……一……一死……小雨就……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一股殷红的液体自她的嘴角流出，映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透出一抹凄然的美。
“不！”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同时惊呼！
地上的女子不顾网上的铁钩会划破她的肌肤，奋力的爬到了女孩的身旁。周围的士兵想要阻住她，但被萧煜拦下。
萧煜看着女子从网中钻出，抱起地上女孩的尸体，眼泪簌簌的掉落。她扯下蒙面的黑巾，竟是一张明艳秀丽的脸。苍白的脸色如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昙花，美的那样脆弱。脸颊上沾上了怀中女孩的鲜血，更加苍白得有些凄凉。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缓缓地开口，语气中已是写满了绝望。
“姐，我先走一步！”站着的黑衣人开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萧煜闻声脸色一变，抬脚踢起脚下的一块石块朝着黑衣男子飞去。眨眼间，男子也应声倒地，缓缓合上了双眼。
女子已然忘记了哭泣，她抬头看着萧煜：“杀了我！”
萧煜看着她的眼睛，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忍。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就不会杀你。”
“哼，说与不说，都是一死……又有何不同？”女子冷笑一声，仰头不卑不亢的看着萧煜。
“好，那我就成全你！”萧煜眼神一紧，抬手一掌击在女子的头顶，女子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消失，倒下之前，嘴唇翕动，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却无人知晓……
“派人快马传书帝都，夜袭军营之人已然就地处决！”萧煜转身对身后的副参将道。
“得令！”
萧煜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眼神幽暗。或许就如苏逸风所说的那样，这将是一场惨烈的对决，不止是在战场，从双方宣战那日起，无时无刻都处于危险之中。如不是事先有防备，今夜，或许他们已然折损了大半的兵力。明日就要拔营出征，不知这一去，又有多少人将要马革裹尸而还……
再看一眼女子犹自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他闭了闭眼，“好生处理这三人的后事！”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透出无尽的寂寥之感。
倒在地上的三具尸首很快就被人抬走了，或许很快就再没人记得曾经有那么三个手足情深的刺客……
他们亦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这世上之人有谁是生来就残忍嗜血的？都是被时局所迫，无可奈何而为之。有些人很快适应了残忍的生活，一颗心变得冷硬不堪；而另一些人，虽然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可是他们的内心依旧是柔软的，依旧会有不忍的时候……只是这样的人最终只能走向灭亡。在这样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而已！
这真真是道是无情却有情啊！
在这一场分国之战后，当镇远侯携娇妻归隐之时，或许有今夜在场的士兵会觉得，侯爷夫人的容颜似曾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