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梅香暗负心自扰
梁王在十月十八回到帝都之后，却一直没有离开。这对于一个分封在外的诸侯王来说，是不合礼法的。但是，对于这样的举动，明帝却好似丝毫不以为意。他把帝都城西的那处大宅赐给了梁王作为他在帝都的宅邸。对于他这样的做法，自是得到了众多的不解。但是，萧晟对此却不置可否。
冬日在不知不觉中就悄悄到来了。大雪已然下了两日，却依旧飘飘扬扬的不肯停歇，只是偶尔转小忽而又越发大的飘落下来。
屋外是呼呼地寒风，凛冽的刮过，吹起扬扬的积雪，一时间天地迷蒙了一片。花圃中，所有的花木都掉尽了枝叶，在白雪的覆盖下，像是一双双嶙峋的手，从雪中探出，想要从那窒息的白色之中逃出生天。
月华宫在雪下更显寂静了几分，平日里园中还会有打理花木的匠人出没，如今，却只剩一片素白。唯有院中那一株晕黄的腊梅，静静的傲然与天地之间。
舞月推开窗，清月居的侧窗正对着那株腊梅，隐隐有淡雅的梅花香气飘来，随着花香而来的还有那冰凉彻骨的雪花。她抬手，一片雪落入她晶莹如玉的手心，闪着淡淡清冷的光芒，眨眼便化作了水珠。
月宫的一切还好么？宫外那大片的梅花也开了吧。不知今年忍冬有没有再冒着风雪去采那寒冬第一朵盛开的梅花……这个人界太过纷扰，只有在这样被大雪覆盖之后，才会有片刻的宁静，才会有一丝一毫那个白色世界的影子。
突然感觉有人为她披上了一件斗篷，回头，对上逸风带笑的眼眸。她抬手拉住斗篷，微凉的之间触到他的手背，温暖的感觉从之间传来，瞬间便传到了心里。
“天凉，小心别冻着了。”
“嗯。”
两人一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窗外的梅，想念着那个离开许久的地方。
“师兄，再过几日便是人界的新年了。听说，十二月三十那一夜，人们会彻夜欢腾来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舞月看着窗棂上那朵木雕的桃花，嘴角带着微笑，“我们灵界的每年都是以八月十五的月神祭作为新的一年的开始，从没想过会过一个白雪覆盖的新年呢！”
“是啊，应该是另一种风光吧。”逸风垂手站在她身后，脸上是宁静的笑意。
再过三日就是大年三十了，从这日开始，就已经不再上朝。舞月和逸风自然就不用再去思辨堂。所以，他们屏退了所有侍臣婢女，只留一个辛夷，关在屋内，生气温暖的炭火，围着小炉饮茶谈笑，十分的清闲写意。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逸风拨着炭火，轻声吟唱。这是人界的诗词，真是好意境啊！
“好诗！”舞月拍手叫好。
“月儿，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师兄想听我唱歌啊，好啊！”舞月放下茶盏，站起身，盈盈一拜，“舞月献丑了！”
白绫从袖中飞出，轻旋而起，随着舞月轻盈的身姿，如一条白龙，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清影。
水袖舞，眼波淼，莲步移，歌喉启。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
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清雅的声音轻轻浅浅的飘荡在空气中，带着一股如梅花般出尘的冷傲，却有像春风般拂过心头。
萧晟未带任何的随侍只身来到月华宫，连一直跟在身后的高进都不在。
“黄……”月华宫门口的侍卫见到他急忙想要行礼，但是才张了口，话音还没出口，就被萧晟一个手势止住，只能无声的跪下行礼。
萧晟踏进月华宫，就听到隐隐有歌声传来，虽听不真切，却能感觉到唱歌之人清雅无双的声音中戴着的满满的心意。
他站在门外，没有敲门，只是静静的听着屋内传来的歌声和谈笑声，眼神有些微的黯淡。
“真好听！”歌声落，辛夷拍手称道。
“一起跳啊！”舞月扬起白绫朝辛夷舞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来伴奏！”逸风从怀中掏出一根青碧色的玉笛，对着舞月晃了晃。
“笛子！我最爱师兄的笛声了！”舞月一看到那笛子，眼睛顿时雪亮。
“公子还会吹笛？”辛夷一脸赞叹，公子的琴艺已是天下一绝，却不知道他还会吹笛，从公主的神情看，公子的笛肯定吹得极好了！眼前这两个人，真真是一对璧人啊！
伴随着悠扬的笛声，两个女子翩然起舞。辛夷虽是婢女，但舞却跳得很好。两个人轻笑着在屋中翩舞，就像是一白一粉两只蝶儿在空中舞动。
而逸风的笛声就像是仙乐一般，辛夷随着这音乐起舞，只觉偏偏然如入仙境一般。
萧晟听着屋内的轻笑声，抬起的手又放下了，静静站了一会，便转身离去。脚步及其轻微，落在半尺厚的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一阵沙沙声之后，人已走远。那个背影，是一个王者的背影，高贵而带着威严之感，却又落满了寂寥……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那样的早。在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时候，大雪也停了。一时间，世界静得有些不寻常。
帝都城西，有一处叫作“碧落青天”的宅邸，如今是梁王的府宅。
东园回廊中，一紫衣女子手提一个食盒，缓缓穿行在满眼素白的园中。
她的脚步轻盈而又舒缓，一步一步向前而去。紫色的狐裘在雪光下闪着淡淡柔和的光芒，那不是普通的狐裘，而是极难得的紫狐裘。女子精致的脸上略施脂粉，看起来很年轻，但是，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却好似经历了三世的沧桑轮回。
她停步伫立在朱红色的雕栏前，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白雪，神色有些飘渺，仿佛透过那皑皑的白雪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良久，她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前行。
“叩叩叩。”紫衣女子抬手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进来。”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
她推开门，一股温热且带着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桌前灯下作画的人抬眼看到来人，微微一笑，“姐姐。”
“弈天，吃点东西吧。”紫衣女子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走到书桌前。
“等我画完。”萧弈天垂着头，一笔一笔勾画着，嘴角带着些微的笑意。
紫衣女子看了一眼那副为完成的画，霎时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画的这是谁？”
萧弈天惊讶于她的语气，抬首看向她，“怎么了？”
女子从桌上拿过画，指着画中女子眉心的朱砂印，“这是？”
“这……”萧弈天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应该是天生的吧。”目光落在画中人的脸上，有一瞬的柔情。
听了他的话，紫衣丽人的神色更加奇怪，喃喃道：“难道是真的，难道是真的……”她看着手中的画，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姐，你怎么了？”萧弈天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能不能见见画中的女孩？”
“如果姐姐想见，我定会让你见到的。”萧弈天抬起手，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
不知道她们之间会有怎样的联系，初见月华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脸有些熟悉，如今看着姐姐的侧脸，才发现她们两人竟有些相似！难道……
萧弈天心下揣测着。或许，再过两天就能够知道答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