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死让他死,你来这里做什么,让他自生自灭,让他不治而亡,你何必来救人,何必出诊,他现在就要你的命,就要你的命啊!”像是无数次的数落愤恨,这一刻卿飞爱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也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墨伏尧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可是为什么他要摇头,为什么要阻止她动手,为什么!?
墨伏尧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指责过,从十六岁接手焰魔教开始,他便一直为人尊崇膜拜,别人怕他惧他,可从来没有人指着让他死?可是短暂愤怒之后,却是对面前之人的羡慕。同样是病人,这个人得到的关心比自己更多不是吗?
君玹夜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随即动了动嘴角,最终将骨节分明的手掌停在了她的头上,像是安慰一个孩子,无声中,有一种叫默契和温馨的东西滑过,看得人嫉妒。
“咳咳。”墨伏尧咳嗽了一声,迎来的是一双愤恨憎恶的眸子,冰冷得绝情。那个女子竟然这般恨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君玹夜的底细他都不清楚,安排一场戏,一段让人看不透的杀戮,而现在他们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君玹夜不是简单的人物,就算自己不来,他也能全身而退。
从出磬延盟开始便让众人看不清的局势,故布疑阵,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什么疑阵。从第一个幌子开始提醒众人他金圣谷的尊严,到后来水陆两道混乱不清的谋划,再到劫持与重新安排路程,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却又让人看不清本质。而后是对他到来的计算与预测,对有人很早就埋伏在水道的推测,都让人看到一个算无遗策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到来,眼前之人恐怕已经不在船上了。
“教主,请恕君某不奉陪了。”被天央扶起,在卿飞爱与云泽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回去休息,刚才变数来得太快,墨伏尧释放的威压太让人意外,而他的陡然变化也自然吓到了两人。从他上船开始便已经察觉到了船上的不同,气息的感知,船坞的构造,加上吃水深度与种种情形,都表明了船不是普通的船,二人自然不是普通的人,只是他没有料到墨伏尧会试探他武功。
转身离开,这般无礼举动在墨伏尧眼中才是正常的行为。一位高傲的谷主如果太软弱,那他就不是玄机榜首的君卿了,可是……手指覆上面前的茶杯,那杯茶不知道添了什么,才让他翻腾的血气平缓了下来,因为太快,所以才忍不住试探他的武功,可是出乎意料的让人难受。
伸手支在案几上,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墨伏尧眼色深沉。身后出现一人,抖动了整个诡异的氛围,墨伏尧放松身体靠在软垫上,淡淡道:“都解决了。”
“嗯。”为了试探,这一次放出的消息也足够让那群人趋之若鹜了,但是结果却并不太让人满意。联合的人是焰魔教的一个护法,虽然看起来不应该只是这样,但是那个人太聪明,让他的线索在这里就断了,而墨阁的死士,呵呵,他可不相信薛久清那个人会将墨阁的死士派出来,那么是别的人,或者是别的江湖门派?这条线索也断了,除了那些人是真的不怕死以外,他们所知道的讯息都不过的两方不知名的势力要杀君玹夜,而最终引向的,都是两方的算计,或者还有磬延盟。
他倒是忘了,这里面还有可能做的人是磬延盟呢。
“如果你是萧卿言会怎么做?让他死还是让他看清真相?”
身后之人眼神动了动,却依旧像是古井无波的平静,淡淡道:“不会。”
“哦?你认为萧卿言不会对君玹夜下手,那么我们排除了磬延盟,便只有当年那些看不清的迷障了,是她的人复仇吗?当年种种,都让人看得太模糊,如果不是玄机阁乱来,我倒是不会去怀疑除了她之外是不是还有人在我们中间捣鬼,可是真是这样吗?”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着身后之人,可是终究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想了十年,十年时间,不知道那些过去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也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那样做,叙述了十年的悬案往事,如今留在心底的,仍旧只是满腔的悲愤和不敢置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死了。
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而后是压抑的气氛,墨伏尧咳嗽了几声便像是更加的难以支撑,那种痛苦和折磨忽然又窜进了全身,如同被敲碎了骨骼在重新组合,那种撕心裂肺的难受让他顿时感受到了君玹夜那杯茶带来的后果。提前了病症的爆发,那么这是那个人对方才他所做作为的报复吗?
“咳咳咳,让,让他来!”
“教主!”身后之人眼神微微一动,将人扶住靠在软垫,端了一杯茶,却是被墨伏尧狠狠打开落在窗壁,破碎之声响起在整个空间。这个时候从全身窜起来的痛苦才让他明白君玹夜作为金圣谷的主人果然名不虚传。他一日三次的痛苦竟然被一杯茶提前了。
“浮砚,让君玹夜来!”
“呵,真是好笑,你刚刚对他那般折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时候要请他来?”一个女声陡然响起,云泽和她难道就是那般简单就应付的?可笑,那种杀气要让这个人提起真力来维护,而且动用的真气会让血气变化,本来是用来静心凝神的茶,可是触动了真气,便是一大弊端,引出旧疾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这一刻才来找人,太晚了。“墨伏尧,本来是替你平息躁气的茶,却被你第一时间毁了这种静气,你认为君玹夜的茶就那般好喝?”
墨伏尧陡然抬头,眼中满是冰冷。
“别动气,虽然我很不情愿给你送药,也不情愿你过得太好,但是我不是你,也没有你那么绝情,玹夜哥哥让我重新给你带来了压制的药,但是我要提醒你,警告你,别再妄动真气,你本身情况便不适合动手,可惜你太自负了。墨伏尧,害人害己,你好自为之!”将手中的瓷瓶扔出去,卿飞爱再也不管其他转身离开,她没有心情在这里看某个人的好戏,更没有兴趣。
身旁的浮砚接住扔过来的瓷瓶,放在了墨伏尧面前,“教主。”这个时候如果还听不出来那其中的警告是什么意思他们便太傻了。此时墨伏尧谈谈看了一眼浮砚手中的瓷瓶,伸手。
“拿来。”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君玹夜。
此时盘腿坐在床上的人周围涟漪阵阵,像是无尽波涛,却又像是在空间打开的层层变化,很快周围气息渐渐变得躁乱起来,又像是按照某种规律周转回环,勾动万千姿态。靠在门外的人对着这种情形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变成了无奈的叹息。有时候她也不明白自己对这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感情。
“天央,你说,我来这里是不是真的错了。现在算不算暴露了玹夜哥哥的弱点?呵呵,我好傻,本来他自己出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弱点啊,为什么不能担心他呢?可是我真的……天央,你说,他会不会生气了?”
身边的人无声,也像是完全没有气息一般,此时被问着的人双眼都定格在房间内一个人身上,观察着他的情形,准备随时出手,而对卿飞爱的问题,他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会回答。而云泽在之后便消失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他啊,总是一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啊,他对那个人还真的有微妙的感情。那种说不清的情绪,他们这样的相处,我不明白啊,他既然是要复仇,又为什么那么爱惜,那么在意?”也许总是有那么一瞬是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的,可是最终也不过是一片静谧。
她抬头,透过门缝去看里面的情形。君玹夜身边只有透明的空气,而偶尔跳动的金色纹路才表明他现在的变化。君玹夜身体变化与他们都不同,从十年前那一刻的蜕变开始,他们便都知道这个人会是领导他们的人,而他的身份在八年后得到承认,她以为这样就能带他回去了,可是却又是两年时间匆匆流逝,现在他出来了,却不是为了回去。
“我想我还是回去等他吧,你说呢?”她知道天央不会给她答案,这个人的眼神表情她都看不懂,可是关心玹夜哥哥却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从他第一次进入他们的视线,从他走出了金圣谷中最为严苛残酷的杀阁重门,从他站在君玹夜身边开始,这个人的一切便都围绕在君玹夜身上。他懂得的只有君玹夜,而君玹夜也是最懂他的人。
完美的默契配合任谁都会嫉妒,可是她不能。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吱呀”一声,天央打开门走了进去,伸手、擦汗、解衣,扶他躺下的动作一气呵成。躺在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却已是平静安然无虞。她松了一口气,对天央一系列完全不需要嘱咐的行动赞叹了一番,果然最懂得照顾的人还是这个除了君玹夜和武功之外便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呼出一口气,她自嘲一笑,“天央,我走了,你帮我道别好不好?”那个人转头看向她,黑色眸子澄澈幽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