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黄小笼包果然很好吃,展颜吃的十分满足,她心里也明白,这齐君竹是个聪明谨慎的角色,压根不会使用这种低智商和毫无逻辑的手段。要是换成那个傻大姐纪连雪吗,她还真不敢吃这包子。
夕阳下的菀园,美的神秘而忧郁,天边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把日头藏起来,哪怕被烧的通红也不肯散去。郁郁芬芳的紫蔷薇花架下,项佐行师徒两人低语交谈着。
项佐行上下打量着展颜,紧张道:“你没事吧,可感到身体有何不舒服?”
哎,师父的智商又降低了,不过很可爱。展颜笑道:“师父,那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再说对方有那么傻吗,用这么拙劣的‘计谋’,再再说,就算对方真的那么傻,徒儿我也没那么傻啊。”
项佐行听罢,犹自笑了,他还真是紧张过度了,谁让展颜是他的女儿呢,他不紧张谁紧张?旋即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展颜颔首道:“算是,师父,我敢肯定,齐君竹和乔管事都有问题。而且……”展颜很纠结有点形容不上那种奇怪的感觉。
“而且怎么样?”
展颜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那是一种感觉,很微妙,很难捕捉……怎么形容呢,反正我就是觉得那两人不像母女。”
“君竹是在大家眼皮底下长大的,怎么会给种感觉?”
展颜轻轻摇头:“不知道,就是不像,我感觉乔管事对她很怕,又很厌恶,绝对不是正常母亲该有的感觉。师父,给我讲讲乔管事和他丈夫的事情吧。”
项佐行虽然不明白展颜的心思,但还是把乔谨齐青夫妻两人的故事讲给她听。
讲完后,项佐行缓缓道:“你齐师叔的失踪一直以来都是御风门的谜,我御风门的人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失踪了呢?当然不行,所以这年来御风门也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他,不惜动用埋在江湖的眼线,就是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渺无音信,好像御风门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展颜沉吟道:“齐师叔的失踪,也许是揭开一切谜团的关窍。”
谈到这个话题,项佐行语气无力道:“也许吧,齐青失踪没多久,他的授业恩师冷师伯也死了,要说没有关联是可能的。”
“师父不必忧心,真相只有一个,事实就是事实,一切都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你瞧”展颜笑着指着天边道。只见太阳奋力地从云彩中突围出来,刹那间让大地沐浴了最后一丝温暖,让人的心里也暖暖的。
展颜白天要和大伙一起学习既定的课程,夜晚还要跟项天涯学习《灵希功》的入门心法,一天二十四小时下来,也只能睡上四个小时。但却敢不到一丝疲惫,也许这《灵希功》真的有神奇之处吧,所以顺便盯着齐君竹也不是什么难事。
入夜的井冉院被一片漆黑笼罩,偶尔的几声昆虫的叫声,显得这个院子更加寂寥。
密室之中,乔谨垂着头坐在矮椅上,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罗裙上的花纹。
“你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展颜那个丫头鬼的很,要是被她瞧出端倪,你全家还要不要活!”眉竹的语气虽然平和,但还是能让人感到难掩的戾气。
乔谨依旧沉默不语,可心里变的十分复杂,她是很担心女儿和相公的命,但心底却隐隐有个想法,要是真的被人发现了,就听天由命吧,她实在是太累了。
眉竹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子,嘴角上翘,在她耳边轻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发现了就发现了吧,这样被胁迫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是也不是?”
乔谨身体向后倾,和她拉开了距离,眼睛不敢跟她对上,扭头道:“我没这么想,你不要乱猜!我的女儿和丈夫皆在你手,我能如何?”
眉竹直起身子,脸上的笑意未减半分:“你也许想过你们一家三口与我们玉石俱焚,可是是全族上下三百多口人,是不是都愿意跟你共赴黄泉呢?”
她吐出的话句句阴寒入骨,字字敲打在乔谨心头,她猛然坐起来,伸手把她一推,咬牙道:“你们不是说这事绝不会牵扯旁人,现在却又出尔反尔,你好卑鄙!”
眉竹好像听了什么好笑地笑话,笑个不停,道:“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就该知道啊,我就是卑鄙了,你能耐我何?”最后几个字,眉竹正色吐出。
乔谨只觉眼前迷蒙一片,胸口血脉翻腾,“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心智反而澄明了许多,她可以死,女儿可以死,丈夫可以死,但是那三百?却不能让族人去陪葬,御风门处置家奴的手段是非常狠戾,绝不容情的,七十年前就有过先例。要是真的连累了族人,就算到了下面我乔谨要怎么有脸面对他们的阴魂?
眉竹看见她吐血,只是冷冷一笑,随后见她恢复了神智,便道:“本来你我互惠互利与你族人没有干系,但是你最近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你逼的我不得不这般威胁你。这是你自作自受,如若还有下次……”眉竹抬了抬她的下巴:“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后果你想吧。”
说罢,拿出绢帕体贴的替她试了试血迹,然后决然转身离去。
乔谨疲累的闭上双眼,这都是命啊!如果当初她揽着丈夫不让他去游历,如果当初她没有带女儿去那里,如果当初她没有受到他们的诱惑,如果……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如今,自己真的没有退路了,没有了。
与井冉院相邻的是一片假山,因为这里比较偏僻,乔谨素来不喜假山,所以这假山也疏于打理,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一座凸起的假山后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师公,她果然去了。”
“我看见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这两人正是半夜不睡觉的夜猫子,项天涯和展颜是也。
展颜道:“哎,师公,你不是内功深厚吗,听没听见她们说什么?”
项天涯瞅着她,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师父一样缺心眼啊,你以为我是神仙啊,何况这俩人应该是在一个隔音的地方。”
展颜低声道:“激动什么嘛,干嘛骂我师父,就是把你神话了而已,说知道你连这个做不到啊。”最后一句话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项天涯胡子一翘,道:“你说什么?”
展颜连连摆手道:“没说什么,别激动,您这样容易得高血压,冠心病,动脉硬化等老年病。”
项天涯意外的没有骂她,而是轻道:“收声。”
只见齐君竹晃着小蛮腰,满脸轻松地走出井冉院。
直到齐君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两人才闪出假山,未作停留,一路施展轻功,来到了海陵山的半山腰。
展颜这才放心出声道:“师公,您打算怎么办?”
项天涯道:“静观其变!”
展颜想了想,道:“其实,乔管事多半是受害者。”
“哦,你怎么有此想法?”项天涯问道。
展颜徐徐道:“就是今天,我第一个要吃小笼包的时候,她下意识出声阻止。我和乔管事没有多深的交情,可她却有这样的强烈的反应。原因不过有两个,要么她是个及善良的人;要么就是因为我是御风门的人,对我有着本能的责任感。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更大些。”
项天涯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点点头,旋即神情有些落寞,道:“你能这么想,很好。乔谨这孩子……罢了,到时再说吧。”这事要是放到他年轻的时候,不论乔谨是受人胁迫还是另有苦衷,她和她的族人一定难逃一死,只是如今年岁大了,心不知不觉中变软了,不想再看到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了。
月光把项天涯微微佝偻的影子拉的老长,越发显得他孤独落寞。可下一秒钟展颜彻底湮灭了这种想法,只见项天涯突然弹指一挥,向对面的山林中发出一枚暗器,随即发出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项天涯兴奋道:“快去捡回来,给我做叫花鸡!”
展颜望着他:“……”
展颜托着腮坐在月牙窗前,时不时望月嗟叹。
小薇在给展颜铺完床,轻轻走过去为她披上薄斗篷:“已是九月了,晚上已经有了寒气,小心着凉。”
这两个丫鬟现在实轮班制,展颜本意是一个丫鬟也不需要,她怕时间长了自己会失去生存能力。但是两个丫鬟死也不肯,无论怎么样都要有一个人留在展颜身边,否则她们就谁也不去笑傲书斋了。
展颜幽幽道:“你说我大哥应该到家了吧。”
纪明义十天前已经启程回到了京城,他到年就满十七岁了,本来十六岁的时候他就该回到京城,可拓跋菀还是让他多呆一年,多学些功夫,方叫他回来,为的就是让他有更强的安身立命之本,因为纪明义身上的担子很重,很危险。
小薇微笑道:“原来您是想大公子了,不,现在应该是世子了。”
“世子?”展颜轻笑一声:“那个头衔有多诱人,它的背后就有多少血腥,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拓跋菀身份高贵,智谋超群,这世子之位那会这么容易落到大哥的头上?纪明义是嫡长子不错,但他的母亲拓跋明月额已然去世,他的身份的含金量就没剩多少,王府中的男孩共有十七个,母亲身份尊贵的也不少,就如侧妃王雪之就是太子太傅王昌龄的次女,虽有拓跋菀在前为他肃清障碍,但他回去面对的质疑绝不会少。
小薇道:“但是有很多人还是为其拼掉一切,这样看来还是有好处的。郡主不必为大公子忧心,大公子是聪明人,不会让自己不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