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义灭亲
“这里以前我跟他经常来。”李可然只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继而解释，“他是我养父母的亲生孩子，比我大。”
奉阳点头，原来这个“他”是她的“哥哥”。
“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过世了，我的养父母是我父母亲最好的朋友，在没有亲戚接受我的时候他们领养了我。我跟他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从来不知道他喜欢我，我只把他当……”李可然好像很不能从嘴里吐出哥哥或是兄长的词，话到这里忽然就停住了。
“高考的时候我考上了大学，他落榜了。养父母是不同意我读大学的，不是亲生舍不得花这个钱，但是在他的坚持下，勉勉强强的我出去上大学了。他直接参加工作，我大学没毕业进了实习的单位直接工作了。我在学校里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年假我邀请她来家里做客，他当时也休假就一起回来了。”李可然的手无意识的用力抓紧旁边的野草，然后拽紧缠进自己的手心里。那个夏天的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但是伤痛依然还在，两家人的伤害无法弥补也无法释怀。
“上大学后我开始打工就很少回来，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又都是成年人，便都边聊边喝起了啤酒。养父母早已离桌去休息了，我们还在喝，他的酒量很不错，喝了好多都不显醉意。但是他开始说很多我们以前的事，他借着酒壮胆向我表白，我很直接的拒绝了他。”李可然是后悔的，如果当初她不那么直接的伤害了他的自尊，今天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奉阳很想问然后呢，但还是憋住了，最关键的地方要到了，如果因为他的打断李可然就不说了，那他该扼腕死了。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做的什么工作，但是他渐渐学得流里流气倒是真的，只是，我相信人性本善，他再怎么样骨子里还是以前那个纯朴的他。只是，我错了。拒绝了他后，我的好友为了缓解气氛特意拉我一起上了个洗手间。回来，他又变得正常了，只是不再说话，不停的和我们碰杯喝酒。”
李可然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手心的野草拽得越紧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晕过去的，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切让我害怕之余还有不知所措。我的好友光着身子睡在我的眼前，身体下都是鲜红的血，而他在拉扯着我身上的衣服。我的大叫引来了养父母，好友醒来靠着墙壁默默的流泪，她眼里的恨是那么强烈，强烈到我以为会把我给千刀万剐。只是胳膊肘毕竟是往内拐的，养父母不能让唯一的孩子背上罪名，怕我们报警把我和好友分开关在房间内。
我们两个的房间就只有一房之隔，他们的威胁和利诱我都听得到，只是我很无能为力。因为他们跪下来求我，拿恩情捆绑了我让我动惮不得。
我的好友每天都在哭，然后就是骂，她骂得好难听。最后甚至说我是帮凶特意拐骗她过来的，只要她能出来一定会让警察捉了我们一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关着。我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救我的朋友。
找到机会我爬出了房间，跑到邻居家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来了，调查清楚就带走了他，而好友的父母掷下话，一定会告到底！
我的大义灭亲并没有得到什么，反而让我失去一切。我养父母说我是条毒蛇，养大了反咬他们一口，说我是个扫把星，害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当着全村人的面哭着对我又打又骂，把我赶了出去。他被判了十三年，当时的养父母简直恨死我了。”李可然忽然觉得时间真的会带走很多东西，比如那时候的痛，十几年了真的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你都没有回来过吗？”爱恨交织确实很难理得清，难怪一家人见面气氛会这样。
“一年一次吧，给他们生活费。”
“可然，你以后真的都不回来了吗？”
“他们才是一家人。”李可然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的家人早已经没有了。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奉阳轻轻的扳开李可然手心里缠绕的草，把自己的手放进去，五指参插，紧紧相扣。
李可然笑，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笑意，这个男人总是柔柔的却又如冬日的暖阳般。
“回去吧。”奉阳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中午了难怪肚子饿了，回去还要开好远的车呢。
“走吧。”李可然从地上起来。脚步轻松了，李可然整个人轻快了不少，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堵了一道墙，很闷很难受。现在，虽然墙还在，只是不再堵着心口。
“吃点东西再走吧！”李可然带着奉阳走进路边的一家面馆。
……
坐定，各自点了一碗面，李可然看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发呆。画面像自动倒带一样出现在脑海里。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的准备吃面，穿着裙子的小女孩甜甜的开口：“爸爸，吃面。妈妈，吃面。”脆脆甜甜的童声让年轻的夫妇听了更是笑得灿烂。
“然然的声音好听，以后就当歌唱家唱歌给爸爸听好吗？”男子把碗里的肉夹到女儿的碗里。
“好，然然当歌唱家。”小女孩毅然的点了一下头。小小的手努力的让两根筷子在自己的面碗里协调，一不小心，挑起的面条落回碗里筷子也弹跳回碗里，溅起的汤汁落到女孩可爱的脸蛋上。
“你呀，脏兮兮。”女子拿出手帕温柔的把女儿脸上的汤汁擦掉，完了宠爱的拧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子。
“妈妈，别拧然然的鼻子，长不漂亮的。”小女孩不依的捂住鼻子，童言童语又让父母笑开了脸。
“然然，别听你爸爸胡说，咱女儿长这么好要天天坐在银行里数钱才好呢。又不用抛头露面的也不用风吹日晒的。”
男子考虑了一会觉得这样好便点头，“然然要努力以后上大学了坐银行里数钱。”那个年代，坐在银行里是很威风的一件事。
“好，然然长大以后的工作就是数钱。”小女孩郑重的点头代表记住了。
说说笑笑间一家三口吃完面买了单，小女孩一手牵爸爸一手牵妈妈离开。阳光高高的从天空照下来，一家三口的背影笼罩在淡淡的光芒中。此时天气正好，万里无云，微风送爽。
面端上来了，奉阳从桌子上的筷子筒里拿了两双筷子，一双扳开递到李可然的面前，李可然没有接过筷子，只是呆呆的看着角落里的桌子。
“可然，你在看什么？吃面了。”筷子在李可然的面前晃了晃。
李可然眼里散乱的焦距一下子回归“哦，吃面。”接过筷子低头吃面，只是在看见碗里的面的时候，泪水掉了出来，啪嗒的一声，面汤里面荡起一圈涟漪。
“这面的味道不错。”奉阳已经饿得受不了了，大大的吃了一口。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李可然的回答，回头，奉阳真正受到惊吓了，手不受控制一松筷子掉到桌子上。“可，可然，你怎么了。”在一起那么久他可从来没有见她哭过，不是，是掉眼泪过，她没有哭，只是在掉眼泪。
李可然低着头，泪水不停的滴到碗里。记忆力的那片晴空在出门了以后就消失了，一辆失控的运沙车毁了她的一切。“当年，我跟我爸妈在这里吃完早餐出去就天人永隔了。”
奉阳这下不仅是捡起来的筷子又掉了，差点连面碗都打翻。“那张桌子！”奉阳看向李可然刚刚看的桌子。
“那天，我们就是坐在那里吃的面条。我们点的都是青菜肉丝面。”眼泪还在吧嗒的掉着，李可然转头，一瞬间眼泪划过脸颊，悲伤而又凄美。
“可然，我们走吧。”奉阳看李可然的样子心情也不好，吃不下了。
“我以后不会回来这里了，吃完面再走吧。”李可然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重新拿起筷子。
奉阳在自己的裤兜里找了一下摸出早上顺手放进去的纸巾，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帮李可然擦掉眼泪。好珍贵的泪珠！好美！
“谢谢。”李可然接过纸巾擦干眼泪接着吃面。
奉阳看她没有事也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