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政治只是权力的一个表现，没必要为了政治上的胜利而与权力较真。
苏梓畅在那之后并没有立刻打开大门迎接这些如狼似虎的贪婪的记者，而是转而走向挂在餐厅里的家用固定电话，略有思索地举起听筒并按了下去：“给我接现代律师事务所何尔苟律师，我是苏梓畅律师！”对方让苏梓畅稍等片刻，苏梓畅将听筒从耳边移开深呼吸了一口。
“喂，老苏，你那边还好吗，刚才看新闻说你那边有很多记者出现？”
“啊，我现在没事，把那群唯利是图的人拒之于外，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现在，老何请你帮我递交一份申请，就说是我请求破格进入律师事务所董事会，嗯，大概就在四十分钟后吧，好吧，啊，好好就这样，晚些时候再联系。”还没等对方再寒暄几句，苏梓畅已经如闪电般地挂掉了电话。“老婆，快帮我取衣服，谢啦，现在一点时间也不能耽搁。”
“那个申请的事情行吗？”程语柯略显担心的问道，“那可是你出山的第一步啊，可别失败了”
“没问题，事务所里我是首席律师，缺了我那事务所也会黯淡几分。”
然后苏梓畅又举起了听筒打了出去：“（赵）严杰，是你吧？”这是苏梓畅原来在纪委的秘书，这段时间一直充当他在政府里的耳目。
“哈，苏哥啥事？”
“严杰，我现在给你说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你要一字一句给我听仔细咯。”苏梓畅很平静的说道，一点也不像即将要泛起的万里波涛。
“我准备要有所行动了，纪委里原来信得过的同志们千万别让他们散喽，明白吗？我到时候会让熟人调一些人到新的单位。因为如果我复出的话重回纪委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好好，你慢慢安排吧，晚些时候联系。”
说到这电话那头的赵严杰立刻双腿蹬开被子，拽起衬衫就出了门。苏梓畅则取过程语柯递过的深蓝色西装利索地套在坚实的身体上，随手从衣柜的最上层挑了一条蓝色领带并套了进去。
“老婆（改口改得真快啊），衣服换好没有啊？我可是已经准备好了啊。”
“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好歹我曾经也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啊。”不出一会儿，程语柯便穿着一条紧身梨花色连衣裙出现在苏梓畅面前，脸上淡淡的以至于让人无法察觉的妆容更增添几分雍容高贵的贵族气息。
苏梓畅走近程语柯，双手揽腰道：“你今天超越了以往的美丽，我无法用任何词汇来表达我内心的喜悦与对你这么多年照顾的感激。”
“说这么多客套话做什么啊！门外才是你真正的出路，是你永远的归宿你明白吗？现在是时候打开大门迎接豺狼虎豹们了。”
“当然。”
苏梓畅再次理了理胸前的领带，向程语柯伸出手臂，与她一起步出一道门廊，两道门廊??????沉重的梨花木门横在他们面前，门外不远处的几级台阶下，记者们声势浩荡，许多人就地而坐，拿出压箱底的泡面，初春的北京寒意还未褪去，北国冰冷的气息依旧还在城市上空盘旋，记者们正在四下找疲乏的热水时大门缓缓打开了。
苏梓畅夫妇从门里缓缓走了出来，苏梓畅虽已中年但仍意气风发，几缕络腮胡痕迹更显男人本色，夹在深蓝色色西装里的白色衬衫则单调却不失高雅的品味。
敏锐的记者们将手中正在冒着热气的方便面向各个随意一丢，手提起倒在四周的长枪短炮。聚光灯下的苏梓畅更显活力，老实说他是爱这聚光灯的，特别是带着期盼与赞许的聚光灯。他神情泰然，作为一名口才极好的律师他手中并未夹杂任何发言稿，在一阵快门声后他光凭一张嘴便开始说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诸位三十六小时四十八分五十三秒钟的守候，相信大家有很多有价值的问题想要提出来，这些问题或许不仅仅是诸位想要提，全中国人民或许都想提，所以在这我先向诸位表示感谢。但是今天由于时间有限，我只回答诸位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我是否会谋求重回本届政府任职。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如果不是党和国家迫切地需要我我是不会回中央或地方机构任职。谢谢，再见！”
就在他话说完之前他便开始向门内退去，话说完片刻后他已经拉上了沉重的梨花木门。
“呼，紧张吗，这么多个月来第一次直面媒体？”程语柯边脱衣边问道。
“说实话，不紧张是他奶奶的假的。嗯，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我们之前有过相同的经历，以后也将会继续体验这些提心吊胆的时刻。”
“哦对了，你今天是在家里吃饭对吧？”
“那当然，未必你还要把我推出去喂那些饥饿的狼？开什么玩笑。”苏梓畅苦笑了一会儿，坐上了沙发。
“问习惯了，主要是想早点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毕竟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谁也不想，这或许真的是我们深层次中无法避免的人性吧。”说到这，程语柯顿了一下往锅里打了一个苏梓畅大哥从四川农村寄来的鸡蛋，然后接着说道：“对了，钱文赞那边你要如何解决。特别是，额，我们三人之间尴尬的关系，你明白的吧，自那场事件后我们俩与他就分道扬镳，他那时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啊。现在你要重回政府就不得不重新与他交锋。”
“啊，天哪，外面的记者怎么还闹个不停？！是要造反吗？！钱文赞，哦是的呀，钱文赞真是个难缠的对手，他凭什么啊？老婆你就看好吧。钱文赞这个****养的鸡婊。”
午后，中南海某建筑物内。暗红色的沉香木铺满了整间屋子，房间里很暗，几缕香烟不时从房间四角的香炉中冒了出来。
“文赞，后天下午的新闻会不去吗？其他几个常委正在等你的态度。”钱文赞博士生导师，幕僚兼秘书长熊章同随意的问了一句。
“老师，按照常理是这样的，但是我决定搞一个不一样的仪式，等会儿你通知其他几位常委到我办公室外报道好吧。”钱文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走向窗边。
“吼吼，看来我学生今天就要开始前往基层啦。”
“也说不上基层，主要还是贯彻落实席主席的亲民政策吧。我决定后天下午在天安门广场的国旗下举行就职典礼。”
“不怕其他人说闲话吗？”
“说闲话的毕竟是少数，在举国上下都团结在党中央的周围时不加把火怎么行呢？”
沉默了半晌，“嚯，你还把你和程语柯的照片摆在桌上啊？成为主席过后可不能这么随意，这会引来留言绯语啊。”
“知道了，你觉得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会不知道，简直是笑话。我只是想在最后时光好好回味一下。”
“说起来，程语柯的丈夫苏梓畅的确是个狠角色啊，本来多好的一个苗子，说辞职就不干了，这会儿又说不会复出。”
“绝对不会的，就我和他原来的交情来看，此人达不到目标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在政治这一方面，按照他告诉我的原话是他要的不只是表面上的政治胜利，他要的是隐藏在其中的无尽的权力。”说话时钱文赞双眉紧锁，一股无尽的寒意从两人背后冒出。
“但若不将其召回新政府中恐怕是不服众吧。”还没等熊章同说完钱文赞接过来继续说道：“老师请你相信我，在他取得我信任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回来。噢，说起来也是时候去打整一下这位疯子了，起码在中南海大门封锁起来的最后几天。你先离开吧老师，我先补个觉，下午的事情还有很多，午安。”
“午安！”说完，沉香木大门被“砰”的一下关上了。屋子里又再次静了下来。
“钱文赞啊，钱文赞，啊哈哈可算找到了！”苏梓畅兴奋地从书房里满壁的书柜上拿出一本卷宗，这是他当年托人从党中央里弄到的钱文赞的档案，这份档案十分的详细，对钱文赞的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出了详细的记录。
“钱文赞他父亲原来是驻英大使，我父亲担任驻英国武官时和他父亲有些交情。”程语柯听见苏梓畅的叫喊后说道。
“钱文赞的政治艺术是连一个三岁孩童也比不上的，但就他那拍马屁的技术可是世界瞩目的一流啊。再加上他父亲在政府里的力量，他不居高位谁居高位？”
“这政治再也不是苏格拉底柏拉图时代的纯净的理性阐述了，拍马屁不好，像你这样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再怎么聪慧也无法游刃有余地驾驭这政治不是吗？你就是太高傲了，有的时候装傻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吗？”
“哼哼，那就看看到底是他的所谓低劣的现代政治取胜还是我高贵的古代政治胜利吧，走着瞧。”
苏梓畅拿着档案正准备坐下仔细研究以寻找钱文赞的软肋时，说实话钱文赞的软肋比比皆是，一声电话铃打断了苏梓畅情绪似乎已经日益高涨的斗志。
“喂，你好这里是现代律师事务所苏梓畅律师??????”还没等苏梓畅说完，他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好在程语柯就在不远处一把扶住了他。
“是钱文赞那边打来的，钱文赞打算是要来所谓的‘拜访’，这可着实令人感到尴尬。”
“劝你别和他这个时候就撕破脸，今天才是他第一天当主席，而后还有五年或者十年的时间，以后别说重回你原来的位子，就是另起炉灶都会困难重重。”
“这??????那你说怎么办？”
“你就是平时太高傲了，也就是傲娇得过了头，如果你放下高傲的头颅，真诚的去给钱文赞陪个理，他或许会让你重返政府。”
“这未免也太过容易？”
“我了解他，他嘛就是虚荣心太盛以至于会被一点小小的成功所迷惑，特别是在你这种王者的身上。”
“容我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件事搞砸了会赔了夫人又折兵，风险挺大。”说毕，苏梓畅扔下手中的记事本便缓缓踱入楼上的书房——他人生最不如意的几天在那里度过，如今他又走入了死胡同，苏梓畅只觉背后在发麻，他觉着这附近没有一个真正值得信赖的伙伴能对他予以帮助，想着想着便渐渐地闭上了双眼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