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皮处长的妻子才发现丈夫不在床上。她顺着屋子里的声音一路寻去,见丈夫在卫生间里,正拿着手机说着话。
丈夫见她走来,对她道:“你先睡……睡吧!我家里的那……那个已……已经搞……搞定……今晚我……我不回去了……”
皮处长的妻子原来对丈夫就有些怀疑,可就是抓不到丈夫寻花问柳的把柄。今晚,丈夫彻底露馅,夫妻便吵了起来。
于是,皮处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与妻子离婚。
他妻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便把丈夫腐败的情况向纪委竹筒倒豆子似的抖了出来。随后,纪委展开调查,对皮处长也作了处理。
杜仲井想起皮处长与女人的瓜葛,也就想起朴昊洋与刘蓉娜的那些传闻。刘蓉娜与朴昊洋是否真有一腿,不得而知。这也许是港都市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调侃,笑口常开,娱乐而已。
当然,人们总是喜欢捕风捉影、无风起浪。其实,传说朴昊洋与刘蓉娜有一腿,是出自一个傻子的嘴巴。后来,经过人们嘴里的多次加工,就越传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杜仲井不会去深究这个,听说之后,付之一笑。领导干部又常是人们捕捉的对象,风流韵事,在所难免。
今天,朴昊洋这个“港都蛟龙”,想必不会因代理省长的事情还耿耿于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古代人发明的兵法。他要求单身赴宴,事先就要揣摩出他的目的,以免临阵乱方寸。他不会无缘无故请客,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宽敞的会客室里,烟雾缭绕。
少许,烟雾便在空气中融化,无影无踪。
朴昊洋在张强贵的花都会客室里,给杜仲井打过电话后,便思考着与杜仲井见面后怎么开口,让杜仲井帮着办事。他与杜仲井很熟悉,当初在省人大一起工作时,只是在不同的委办。
那时候,朴昊洋“港都蛟龙”的传闻已传得沸沸扬扬。朴昊洋的心里也清楚,自己仕途一路顺境,这个传闻或多或少也起了一些作用,迷惑了很多的人,谁也不想阻碍“龙归大海”。
可是,眼前的情况与“港都蛟龙”的传闻又南辕北辙。如果屈尊一届,自己年龄上去了,想提拔省长就很难,更不用说龙归大海了。难道当初和尚看走了眼,自己不是“蛟龙之躯”?
“强贵啊,我‘港都蛟龙’的传闻,如今看来,当初只怕是那个和尚信口雌黄的。当然啦,也只怪我相信了迷信。”
“您不要胡思乱想,朴副省长,您仍要相信这个传闻。”
“事实已经明摆着,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蛟龙之躯。”
“我自从认识您,和听说您是蛟龙之背后,朴副省长,我看过几本相面的书呢,说龙形虎步主大贵,必将龙归大海。”
“这话怎么解释?”
“这个龙形虎步的解释是,人走路要像壁虎那样,脚动身不动,这个姿态就叫做龙形;人走路的时候,要像老虎那样慢条斯理,走着四方步子,身子不摇不扭,这个姿态就叫做虎步。朴副省长,您倒不如走一下,我认真地观看您的姿态。”
“说心里话,强贵,我对这个传闻已经心灰意冷了。”
“您不要悲观,朴副省长,谁一生没有坎坷。”
“我朴昊洋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仕途不顺,心情就不好,意志也就会受挫。”
“您要振作起来,朴副省长,您走吧,我看着。”
“这几天,我面壁思过,回忆过去,自己究竟做了哪些于仕途不利的事情。可是,我脑子里又一片空白,想不出让他人抓到什么把柄的事情。我意志消沉,对仕途也就不抱指望了。”
“您一定要听我的,朴副省长,在官场上还要继续博弈!”
“如今想来,我朴昊洋也许被那个和尚作弄了。”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谁的命运没有起伏呢?只说我张强贵,不也是坐过牢嘛。如今却是富甲一方的省人大代表!”
“也是,人的命运都会有起伏。”
“您走一下,我认真地看。朴副省长,我想当初那个和尚不会看走眼,您一定是蛟龙之背,早晚要龙归大海的!”
朴昊洋从茶几上拿起“雪鸟牌”极品烟盒,抽出一支塞进嘴里含着,打火点燃吸了一口,丢下火机,踱起四方步子来。
他右手撑在腰间,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蓝色海绵嘴的烟蒂,时而从嘴里取出,吐一口浓烟,继而又塞进嘴里,循环往复。
木纹色的地面上,在雪亮的日光灯管的照射下折射出一股股的光柱。地面上的倒影随着朴昊洋的脚步变换着位置。但倒影遮罩的位置不明显,因为整个屋子里的顶篷和四周的墙壁上都装着日光灯管,灯光交叉相映,只让人觉得似乎有影子。
朴昊洋迈着尺余见方的步子,在木纹色的地面上来回踱步。他极力保持着脚动身不动的姿态,极力保持着不慌不忙的神情,俨然一副名公巨卿的派头,在亮堂的客厅里慢移身子。
“朴副省长,您走的真是龙形虎步啊!”
“强贵啊,不要阿谀奉承、曲意逢迎!”
“我说的是事实啊。朴副省长,我看过相面的书,我只会对照书本上的学问照本宣科,不会随意杜撰。”
“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我只知道实话实说,仅此而已。”
这时候,朴昊洋将手里的烟屁股丢进了烟灰缸里。他迈出几步后,将脸微微向上仰着,面带微笑,模仿那些元首的神态,时而挥起右手掌,做出向天下人招手的动作;继而嘴唇嚅动,似乎向天下的人们发出问候,模拟得很逼真,惟妙惟肖。
“朴副省长,您这好像是大阅兵的情景啊?”
“我的身子动没?你可不要打马虎眼啊!”
“刚才我没看清楚,您再走走,我仔细地盯着。”
“如果我不是龙形虎步的姿态,就说明我的仕途到此止步。强贵,我也就没必要再竞选代理省长,把日子混下去算了。”
“您走吧,朴副省长,我聚精会神地盯着。”
朴昊洋又走到茶几边,拿起“雪鸟”极品烟盒抽出一支,打火点燃吸着,仍是刚开始的神情,目视前方,右手插在腰中,装做深思的样子,在木纹色的地面上踱来踱去。
张强贵在距朴昊洋三尺开外的木纹色地面上同步移动。可他腰中的裤子时不时地掉下肚脐,他不得不用右手提着裤腰带。由于多次分心,他始终没有看清朴昊洋的身子是否动过。
“强贵,看清楚了没?”
“没有,刚才我提裤子分心了。您再走,我继续盯着。”
朴昊洋将右手从腰间拿开,继续踱着四方步子。右手随着他脚步的移动忽前忽后地摇摆不定。陡地,他想起张强贵说相面书说大贵之人走路,右手后摆,左脚前迈;右脚前迈,左手后摆。他走到茶几边,将刚吸几口的烟丢进了烟灰缸里。
“强贵啊,你看我的手和脚的动作,譬如左手和右脚要同时动作,这个你一定要看仔细,还有身子是否动过?”
“您走吧,朴副省长,我一眼不眨地盯着。”
朴昊洋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自然而然地走起来,在有限的木纹地板上来往循环。但步子始终保持着尺余见方,从没乱过方寸。走一会儿后,挥动右手,张开五指,在空中左右挥舞着,俨然检阅百万雄兵的架势。
“朴副省长,您的身子没有动呢!”
“强贵,我身子真的没动?”
“没动没动,我看得很清楚。您真的是龙形虎步啊!”
“你继续观看,强贵,我再走。”
“您走吧,朴副省长,我全神贯注地看着。”
朴昊洋微低着头,轻移脚步,似乎在欣赏地面上的木纹色,双眼紧盯着土色的地面不眨眼,似乎发现了稀奇的东西。
猛然,他想起张强贵说相面书上有金木水火土的生克变化关系。说天地为大,天为仕途之脉,地为富贵之源。
张强贵将会客室的地面设计为土色,这正是富贵之象,土能生万物。张强贵能富甲一方,能成为港都市的巨商大贾,与他花都的办公室设计想必有着紧密的关系,土能生金嘛。
张强贵曾多次对自己说,把办公室的地面颜色变换一下。与张强贵相比,自己要逊色许多,这次没坐上代理省长的位子,与自己办公室地面的颜色想必有关,必须找理由换成天青色!
“强贵啊,我的身子动没?”
“您的身子真的没动呢!”
“你真的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身子真的是脚动身不动?”
“这次我看得很清楚,您要相信我的眼睛。朴副省长,您的确是脚动身不动,龙形虎步的姿态啊!”
“强贵,再论证一次。我再走,这次你可要看个仔细啊。”
“朴副省长放心,我一眼不眨地盯着。”
朴昊洋摆开架式,目视前方,挺着胸脯,迈着小四方步子,在木纹色的地面上行走起来。轮回循环,不厌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