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我和孟晓梦暗暗跟着两个士兵身后,在树林里绕了好几圈,居然越走前路越开阔。树林渐渐退去,眼前出现一片宽广的营地。
一排排白色的帐篷旁,士兵有序地巡逻。偶尔一两点炊烟,点缀出行军安寨特有的气息。
我们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
“原来,穿过结界的缝隙这么简单。”我撇了撇嘴,原以为会喊个“芝麻开门”什么的,没想到绕几圈就绕到结界里来了。
“主人,蓝溪以前不仅会破结界,还会自己布结界,设幻界……”孟晓梦又开始提醒我,和蓝溪的差距了。
我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比起我,你更希望蓝溪是你的主人啦?”
我提了提身后的风影,这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怀念起故主。
晓梦眨了眨眼,认真地说道:“怎么会?我就喜欢你笨笨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高兴。
要混进营地并不困难。
我和晓梦随手打昏了两个巡逻时有点开小差的士兵,把他们拖进附近的草丛,扒了衣服换上,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营地巡逻,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既然混了进去,那就该下手捉人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找到带头人的帐篷,一切都好办。
“晓梦。”我压低了自己刚得手的帽子,对孟晓梦低语道,“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个帐篷里逃出来的吗?”
“当然记得。”孟晓梦金色的眼眸在帽檐下慢慢地转动,“就在西南方向,最里的那间。”
孟晓梦是人质,理应被关押在主人帐篷的旁边,利于看守,也利于观察。
“我们就去旁边的那间。”我对孟晓梦点点头。
“旁边?左边还是右边?”孟晓梦问道。这个还分左右?
我咬了咬牙,男左女右:“右边。”
孟晓梦会意,带着我向西南靠右的那间帐篷走去。
还没有进帐篷,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帐篷里飘了出来。
“漠哥哥,我们这样做根本是在助纣为虐,我求你,罢手吧。”
——温柔,即使是在焦急的劝诫,也满是温柔。居然是骆漫的声音。
“小漫,你不懂。”骆漠的声音低沉,带着沙哑,“从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生是旱魃的人,死便是旱魃的鬼。”
原来骆漠和骆漫也是旱魃魔教的人,我教还真是门徒众多呀。
“可是,我们是大夫,救人为生,怎么能随意害人呢?”骆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漠哥哥,我知道,你是被威胁才入了魔教的。若不是为了救我,你断不会……不会……”
说着说着,骆漫真的哭了起来。
接着传来了骆漠的唉声叹气与轻声安慰。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虽然我并不清楚在平安镇的破落寺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不是坏人。
“主人,小心!”还没等我从感叹中回过神,忽然,孟晓梦警觉地将我拉到他的身后。
我转身抬眼,看到了一队黑压压的士兵,跟着一个青衣的俊朗公子和着一美貌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公子一把折扇,玉树临风,更别提身旁一紫衣美人,妖娆多姿。
他们对我笑,各有各的深意。
我也笑:“都是熟人,看来自我介绍什么的都可以免了。”
朱佑堂的折扇依然轻摇:“蓝姑娘,在外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摊手:“对付小人,只有用小人的方法。朱公子,你可是君子?君子会谎话连篇?君子会虚伪至极?”
姗姗则笑得含蓄,她说:“夜叉,别来无恙吧。”
转过眼,换了一边,我说:“我很好,不过比不上你。教主要是知道你和上圣门串通一气,一定会——”
姗姗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悯,有些无奈,她说:“夜叉,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人心太复杂,一日三变。我怎么明白?
你们是狼,我只是只兔子。兔子斗不过狼,更重要的是它到死不明白,狼为什么要吃它。兔子只想安安分分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丛林法则不允许,它说,笨兔子就该被狼吃掉,谁叫它笨。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们。
姗姗曾说过,她的母亲是被上圣门害死的,她要为母亲报仇,与上圣门势不两立,而今却忽然一下子成了朱佑堂的左膀右臂。
朱佑堂曾说过,在我的身边帮助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李孜省的错,与他无半毛钱的关系。可如今,李孜省早就被做成了恶灵,他才是攻打九尤的带头人。
还有帐篷里的骆漠与骆漫,似乎也因为种种原因,替旱魃魔教办事,身不由己。
以及躺在炎蚩蛇窟里假扮孟晓梦的冷枫……
曾给付世何下蛊的古佳……
一个,又一个,除了谎言和欺骗,还剩下什么。
我禁不住冷笑,其实我自己,蓝溪的存在,恐怕就早已是最大的欺骗,和最大的笑话了。
“主人,别怕。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冷静。”我的手被轻轻地握住,孟晓梦的声音里是别样地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受到伤害的孩子,“先理清楚头绪,再下判断,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居然鬼斧神差般地点了点头。看着挡在我身前的背影,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可靠。
至少,这一刻,有你依然在我的身边。
我定了定神。孟晓梦说得没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能自乱阵脚。
兔子也有兔子求生的方式,有牙就可以咬人。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来人不少,皆是锦衣卫出身,身手自然不差,加上朱佑堂与姗姗,要是硬拼,胜算不大。
咽了口水,我把挎在腰间的风影丢了出去,先举手做投降状。硬拼不行就得智取。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我对朱佑堂嫣然一笑:“朱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可是朋友,不是敌人。还麻烦你这个朋友帮我解释一下,我实在太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朱佑堂亦看着我,别有深意,他想了想,还是选择说出了最关键的答案。
他说:“旱魃魔教是上圣门,上圣门也是旱魃魔教。”
哈?哈哈!什么叫做旱魃魔教就是上圣门,那么说,曾经出现在我眼前的诸多争端都是假的?骆小炎白死了?姗姗从没有恨过,她亲娘的种种也都是假的?还有济世山庄与平安镇,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串通好的?
我忍不住想仰头长笑,这是我来到这个世上听说过的最荒谬的事。
“如果旱魃魔教就是上圣门,为什么你们会互相残杀?就算是做戏,也不用那么逼真吧?死人很好玩?”孟晓梦把我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姗姗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她看着我和孟晓梦,低声地说道:“别把我想得和上圣门一样的卑鄙,本小姐只承认自己隶属旱魃。”
朱佑堂笑了笑,不理会姗姗的讽刺,反而顺着她的话说道:“你们可不要错怪她,姗姗姑娘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个事实,被迫听从于朱某。毕竟,旱魃归顺上圣门的时间并不长。”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依然春风得意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朱佑堂收起了扇子,对我说:“蓝姑娘,别急着瞪我。你既然冒险来到营地,自然希望有所得。不给你解释清楚,恐怕你往后睡觉也不安稳。就由朱某带路,去见一下你一直很想见的两个人,哦,不,应该是一个人,但你一直以为他是两个。”
我和孟晓梦对视而望,如今是朱佑堂的地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但是,我讨厌按照他的步调行事。被人控制的感觉,特别是被这个微笑着的恶魔控制,简直比吃了蟑螂还难受。
但我已经隐约感觉到,要见的那个人会是谁。他,也许就是我要找的的那个能救活冷枫的人。
我对孟晓梦点点头。接着便跟着朱佑堂朝着西南方向的左边那个帐篷走去。
我靠,当初运气太差了,若是选了左边的那个,说不定早就大功告成了。
我摸了摸头上的汗,流年不利,不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