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黄裳与阴丹红一起没多久,阴丹红就抽空溜走了,黄裳其实有机会追上,但于他来说,这样也正好,只想着先赶回汤阴与师弟师妹汇合再说。
谁知,半途,他就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此时安阳大会临近,十三州各地都有江湖游侠汇聚安阳,一路,都能见到这样情形,偶尔还能遇到熟人,可是,就在他走到长沙郡内,忽然遇到一行江湖游侠被一群黑衣人围攻,他到的时候,围攻者早已遁去,被围攻者已经奄奄一息。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们说自己是一个叫滴血门派的,从未听说过。”
有幸存者告诉了他答案,那几个人还告诉他,滴血门已经不止一次作案,许多人都遭殃了。
滴血门,在江湖的这些年从未听说过,从哪冒出来的呢?
很快,他先后遇到了同样被滴血门之事吸引来的宗步、杰生和惠英。
“他们极快,有一次我已经看到他们的身影,可是赶到的时候还是让他们跑了,追不上,速度太快。”
“他们武功倒未必个个有那么高。之所以每次都能得手,主要在于用毒。”
“的确,有一次,我也差点着道,好在他们当时目标不在我。”
“据说他们的毒,无药可解。”
墨家几人将各自遇到的情况进行了汇总。
“这么可怕,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没人知道。”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的毒药的确无人可解,也不知从何而来。”
“这些姑且暂放一边,我传讯找到你们,是有更严重的事。”惠英说明了她发送讯息的原因,原来,有墨家弟子探听到消息,滴血门意欲对参加这次安阳大会的武林人下手,目标主要集中在有实力的那些人。
“越是有希望争霸的,他们越要害。哼,公平较量,他们自然不是对手,可是他们有无人可救的毒药,这就难说了,防不胜防,我怕有人遭殃,故而召集你们,可是,墨家总院传讯,翊容已经离开总院,现在不知具体方位。”
“翊容师弟喜好独行,又爱管闲事,肯定早不知道走偏到哪里了。墨家师弟们按照正常路线搜寻,肯定找不到他。”杰生和宗步看来都深知这位师弟的脾性。
“是啊,所以,我才找你们。只没想到黄裳师弟也在左近,正好也一并提醒你。”
黄裳笑道,“正好,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惠英一笑,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增加的似乎只有韵味,“不必了。时间所剩不多,你还是快去参加安阳大会吧,我会让一路的墨家同门协助你。”
“不用。我原不打算参加安阳大会,正好,与你们一道做点好事。”
“为什么?”三人都觉吃惊,黄裳不是为安阳大会准备了近二十年的,怎么?再说,约定的时间也到了。
“我的确不会参加,具体原因,我不便多说。不过放心,与几家的约定,并无冲突,安阳大会还有我师弟和师妹,他们也是鬼谷门人。安阳大会后,我也可单独邀战。”
惠英等人见黄裳说得坚定,不再追问,当下将详细情况向几人交代清楚,当天,四人分开上路,惠英领着一拨人继续寻找翊容,一路见着参加安阳大会的江湖人便出言提醒。黄裳看着惠英的方向是向西南,心中猜想,惠英是要去找翊容,翊容离开墨家总院,自然是要赶去安阳的,惠英如此方向搜寻,是否说明,墨家总院就在西南方向呢?但他没问。
杰生和宗步领着人分赴南北两个方向,打算沿途提醒江湖人士。
而黄裳则分派到了安阳以东的方向。黄裳知道墨家三人故意让他负责途径安阳的方位,其实是希望他还是能去参加安阳大会,但黄裳打定了注意,直接绕开了安阳周边。
在往东的一路,他先后碰到了墨家翊容、阴阳门伏枥人,最后在距离青州不远处还遇到了道家的淳于因果。翊容果然一路管起了闲事,难怪墨家找不到他。
他自然是将实情说道一遍,只是他又添油加醋多说了一些,原因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他心念一转,突然想到,纵然他信守与阴丹红的诺言,不能去参加安阳大会,也未必就不能与他们比试了,于是他与翊容、伏枥人和淳于因果分别打了一架。
几人都不相上下,翊容是小败于黄裳,伏枥人则与黄裳打了个平手。
至于淳于因果,比到一半撤手了,他说他原无意参加安阳大会,就此飘然而去,黄裳也不好说,自己与他,谁优谁劣。
最终,伏枥人去找他阴阳门派其他师弟妹,防止他们被暗算,估摸着沿途一路找回了五行山,就没出来了。而翊容看来并未完全听信黄裳,还是来参加了安阳大会,只是他来之前其实已经受了点伤。
施北雁听到这里,心想,原来翊容师兄是带伤参加的比试,那他轻功败给我,剑术败给少行师兄,也未必是真的实力不及了?
只是淳于因果和伏枥人怎会这么听黄裳的呢?尤其是阴阳门派?
黄裳一笑,先问施北雁,“师妹,听说在安阳大会期间,淇园的人请过你,被你拒绝了,是吗。”
施北雁看着二人,“我是婉拒。”
黄裳一笑,“都一样。”向施北雁说出了这件事真正的门道。
“安阳大会名是江湖武林四年一遇的盛世,实则是各方势力暗地里较劲的会场。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对你和少行师弟的获胜不以为然吗?“
邓少行笑笑不答,施北雁满脸的好奇。
“庙堂就是六大家族,邓家,也就是少行师弟家,是支持我的,也就是鬼谷门,我不在,他们自然就支持少行师弟和师妹你。”
施北雁点了点头,看了看邓少行,明白为何少行师兄能左右选美比赛了。说到底,自己能顺利参加这么多场比试,少行师兄背后的动作不可忽视。
“耿家呢,他们是支持儒家的,这也是参战人数最多的门派,可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成气候的,我看目前的势头,综合比拼,前十,他们一个席位都不占,试问,儒家弟子,耿家的人,怎么真心祝贺我们呢。”
“梁家、窦家、袁家,都是支持道家的,道家人才济济,拔尖者中道家人数最多,北冥真人的徒弟没来参加安阳大会,是受我阻拦,我在半道与淳于因果交过手,差点落败,假若他来安阳大会,师妹,你我都未必有必胜把握。可是因为他没来,你胜算很大,你想,支持道家的这些人会看我们顺眼吗。”
“最后就剩下马家了,他们是少有的支持阴阳门派的,原本阴阳门派胜算极大,可是阴阳门派的大弟子伏枥人也在半道折回,就此失去了角逐的机会,想想,他们怎会甘心。”
施北雁算是知道了,这么说,黄裳师兄虽然不是有意为之,最终却真的在半道截了他们,那些人指责鬼谷门暗箱操作,倒也并无不妥。
“翊容师兄,黄裳师兄打败了,伏枥人,黄裳师兄也是可以打败,假若他来,你也来,第一依然是我鬼谷门。淳于因果,胜负未分,未必我们就不敌。”
“没错。可是他们没来。我当时也没料到六大世族的手伸到了江湖,还伸得长,否则,我一定不会,”黄裳没有说完,他看着师妹清澈不沾染一丝尘世的双眼,不想把心底的预计言明,他想,假若我知道是这么回事,我一定不能让你参加安阳大会,你是赢了这么多,可就此,也得罪了许多人,谁能知道以后会有什么隐患。
但他忍住了,他不想这么快打击师妹,再说,一入江湖难回头,既然身在江湖,就难保不得罪人,谁又能说得好,如何做,才是最稳妥的,江湖又何来稳妥之说。
”其实江湖何时真正脱离得了暗流涌动。”邓少行在一边感叹。
“可是,这些与滴血门又有什么关系呢?”施北雁觉得两位师兄都把话扯得太远了。
黄裳、邓少行相视一笑,不及说,身后传来了翊容的声音,“有一才有二,看一件事的本质,要看这件事最终谁是受益方。”
“翊容师兄,你能下床了!不是说滴血门的软身散要半月才失效的。”
邓少行一笑,“那是针对一般高手的,翊容师弟的身手怎会用得着半月。”
翊容不说什么,看向黄裳,“我也想听听黄裳师兄的分析。”
黄裳嗯了一声,说,不是他的分析,而是事实。
“其实这件事的起因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也就是我们几家教徒弟的这个赌约。”
“这个赌看似只是几家之间的比拼,所影响不过鬼谷、墨家、阴阳门和道家几家内部而已。”
“实则,他会波及整个江湖,进而影响江湖格局。”
“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江湖,多以散居游侠居多,所成规模者也不过骨笛、秦门这种邪派。正道,除了墨家、阴阳门派,试问还有什么门派成规模的?”
“可从二十年前那场约定开始,从几家开始,武林中人忽然有了一种意识,培植自己教众和势力,如此,才能于江湖立于不败之地,进而,说不定哪时,争霸武林,成为江湖老大,未尝不可呢?虽然最后这点,无人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但保不准没人这么想吧。”
黄裳笑笑的样子看向翊容,“我不信我们几家没人想过,应该是没想过的占少数。”
“那么,问题和矛盾就来了。”
“江湖谁是老大?”黄裳将视线转向了邓少行与施北雁,顺带还扫了一眼旁边静默不语的阴墨儿,她自从黄裳回来后,视线就未从黄裳身上挪开过,黄裳岂能毫无所觉。
“淇园。”大家的神情已经说明了答案。
“二十年,足矣改变一切。原本只是几家之间的相互忌惮,阴阳门派与墨家相互牵制,阴阳门派担心鬼谷门和道家做大,道家意欲连纵,我听说道家几派的前辈们已经在联手收徒弟了,试问其他门派怎会不慌,还有我鬼谷门,突然插一脚进来,涉足江湖武道,怎会人人答应。”
“到了最后,忌惮者就不是几家的事了,一直占据江湖老大的人才是坐不住的。”
施北雁心中一惊,这么说,昨天偷袭自己的滴血门是淇园有意放进来的,所以,翊容师兄才会那样提示试探,所以,袁央也会质疑淇园的守卫。
江湖有这么复杂可怕吗?
黄裳看着施北雁,“你已经想到了。”
“没错。若不是淇园听之任之,滴血门不会那么容易得手。淇园的实力,江湖谁人不知。单一个袁月明统领的十三护卫,江湖能抵过的,寥寥无几。淇园守卫森严,训练有素,犹胜军队,滴血门一夜惊扰,没事人一样,怎么可能。”
“所以,你们老早就料到淇园可能有问题。”
“嗯。所以,我后来也想通了,淳于因果为何一听就说他不打算来了,我想他也能料到个种隐忧,他又无意争雄。伏枥人,只是误打误撞,阴阳门其实有传讯让他返回五行山,他目标主要在我,既然与我已然交手,也不在乎安阳大会了。”
“我迟迟不回,是想弄清这件事,淇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推波助澜者,还是,就是主导者。与淳于因果分手后,我遇到了滴血门的人,顺藤摸瓜就摸到了庙堂。”
“庙堂人脉,我不及少行师弟,这才让墨家传讯,让少行师弟来相助。”黄裳视线从阴墨儿身上一扫而至邓少行、翊容,最后落在施北雁身上。
施北雁心念一转,顿时将近来诸多事都连上了,“那,结果呢?”
黄裳、邓少行相视一笑,没有直接说答案,直说,“没有人能证明幕后操纵者是谁,但也没人能说清,幕后操纵者不是谁。”
施北雁明白了,没有答案就是最清晰的答案。
“所以,少行师兄走之前已经知道有人会对我们下手,这才让翊容师兄来与我同住,实是为了保护我。”
“嗯。翊容师弟,多谢你。”
翊容却并不领邓少行的情,看着黄裳,“不必谢我,所作自愿,怨不得他人。”
施北雁觉得翊容师兄的敌意似乎还没消退,听了这么多,反倒敌意更甚了,不能理解,见翊容大概站得太久,虽然靠在柱上,也是不那么稳,便要扶他到一边坐下,他没拒绝,只是对于黄裳与邓少行的再次解释并不敢苟同。
“也不完全如此吧。”他话里有话,看向黄裳、邓少行。
施北雁明白了,他是怀疑师兄他们故意让他来替我受伤?师兄他们,会吗?
邓少行看着施北雁布满疑惑的双眼,不知说什么好,黄裳师兄传讯于他时并未说到这些,直说淇园有鬼,滴血门恐与他们有勾结,发难安阳大会。而他担心师妹安危,这才想到了翊容,实无有意害翊容之心。黄裳师兄的心机的确有可能,但他不至于这么没底线吧,再说黄裳师兄那时也并不知道翊容在安阳,也不知自己安排翊容保护师妹。眼见着被翊容和师妹误会,邓少行决定保持沉默。
黄裳一看就知道几人各自的心思,但他没有解释一个字,只是让阴墨儿扶着翊容回房休息,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师弟师妹:
“事到如今,我是铁定不参加安阳大会的,我一路都与人有约定,也向道家、阴阳门和墨家保证过。”
“我也不参加了。并非师妹担心的,我受伤没那么严重,只是我已经涉足淇园的事情,淇园已经对我们额外关注,见好就收,此时收手,正好。”
二人相视一瞧,都看向了施北雁。
“黄裳师兄,你答应师父他们的事呢?”对于邓少行,施北雁并不执着,他身上没有鬼谷门重任,发扬武学,几位师父也没指望在他身上,而他又毕竟世族出身,这次运作太多,肯定也纠缠了很多人,不参与比试,才是明智之选,可是黄裳呢?
“黄裳师兄已经与三家有了比试,声名很快就会传遍江湖,江湖排行榜也不会漏掉,虽然师兄没能参加安阳大会,但约定也算履行了。”邓少行替黄裳做了回答。
“嗯。”
“师妹,你呢。”
施北雁明了两位师兄的心思,适才二人讲述个中情由之际,她就一直在思索,此时心念已定,“我自然照常进行。”
“墨家,黄裳师兄胜了翊容师兄,阴阳门派,黄裳师兄只是与伏枥人打了平手,道家,未有结果。”
“那么,假如我也胜翊容师兄,再打败阴阳门的玉阳子、道家的白佳人、窦清和袁央,二十年的约定,还是鬼谷门胜,也只能是鬼谷门胜。”
她知道两位师兄都不希望自己继续参加下去,但她决定靠自己,代替鬼谷门,践行师父们的约定,也是帮两位师兄打消遗憾,让鬼谷武学杨威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