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帜如海洋般云集的罗多克军阵中,突然有两面旗帜飘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两面教团火焰战旗。
由蒙特斯克子爵统帅的一万两千亚伦城防军,以及里穆斯克伯爵统帅的一万罗多克军团,阵前倒戈了!
足足四千重步兵,一万六千轻步兵,两千弩手,阵前倒戈了!
最糟糕的事情,他们从一开始就把方阵摆在亚伦城北门,从叛变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扼住了亚伦城的咽喉,现在,亚伦城外的四万大军,已经被他们彻底关在了平原上。
而摆在大家面前的,是四个军团武装到牙齿的精锐教团,以及拥有数万诺德仆从军的大营。
至于远处狂奔而来的教团骑兵,是多少,哪一部分已经不重要了,眼前的这一切就已经够要命的了。
我忽然想把萨菲罗斯叫过来,问一问眼前的情况,一直以来类似的背叛情报部总是先知先觉,为什么今天我们会突然着了老G的道。阳谋、军谋、阴谋,统统结合得如此完美,我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老G究竟还是不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老G了。
我花了一秒钟调整心态,挥动雷瓦汀长剑,发出号令,骑阵放弃冲阵,收缩起来,在塞兰斯的第三轻骑兵大队的掩护之下,向阿拉所在的王宫卫队移动。
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说我还能相信谁,那么就只有阿拉。
没有别的原因,伊莉娅绝对不会背叛罗多克,阿拉绝对不会背叛伊莉娅。
现在伊莉娅只带着几千卫队,被叛军堵在了亚伦城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权。说实话,这一点让我感到很震惊,居然会有罗多克的军队在伊莉娅的面前叛变,这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萨菲罗斯几个纵跃回到我身边,我刚要质问萨菲罗斯的情报,但突然看到他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但萨菲罗斯已经从我的眼中看出了疑问,他满脸羞愧地低下头:“老大,是我的疏忽,我才想起来,里穆斯克伯爵的军团是和雷兰德元帅一起在南边围剿凯斯托的,我想,如果还有罗多克人敢在伊莉娅公主殿下面前叛变,那一定是凯斯托的叛军。”
我感觉我的脸都有些麻木了:“没错,如果叛变的是凯斯托的叛军,那么这个里穆斯克已经早就被教团收买了,难怪围剿一个孤城要打这么久,这么说来,凯斯托可能也早就金蝉脱壳了吧,话说教团收买人心的力量还真大。”
我一边说,一边在陷入混乱的罗多克军阵中扫过,到现在为止,还有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更多的人根本不知道站在他们身边的同伴,此刻已经笼罩在对方的火焰战旗下了,有超过上千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乱,倒在了身后同伴的刀枪之下。
现在,两个选择,要么冲开还没有来得及合拢的教团的包围圈,离开亚伦战场。以我们的军力来说,这件事不难;要么击破扼守在亚伦北门口的叛军,打开救命的通道,至少把罗多克军带回城里,依托城墙防守。这件事情,难度太大,而且必然会给我带来巨大的战损,仅仅救回这些指挥添乱的罗多克军队,是否划算?
我很想说,全军放弃亚伦,向南突围,但话冲出口却变成了:“变旗语,告诉伊莉娅,我将打通回城通道,让阿拉配合我!”
不……不仅仅是救回这些罗多克军队,而是……这一场圣战,在我参战之后,太需要一场胜利了。抛弃罗多克离开,就等于抛弃了整个卡拉迪亚!
传令兵是光荣军的见习参谋,为了提高参谋部那些小伙子们的战略素养,我将很大一批见习参谋分配到各个部队去担任传令兵,听到我的命令,那个见习参谋瞪大了眼睛冲口而出:“大人,这样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我斜了这个参谋一眼,依稀记得他和亚萨克斯的关系不错,似乎是这一批的见习参谋里最有潜力的一个,叫什么安东尼奥的。
我说:“亚萨克斯有没有告诉过你,身为参谋,在主官已经作出决定的时候,不管决定由多荒谬,你只需要想办法把这决定完善到具有可实施性即可?”
安东尼奥的脸色一滞,重重地向我行了一个军礼:“我知道了,大人!”
说完,他亲自打起号旗,向城头上身影仿佛凝固了的伊莉娅传达我的意思。
“你们听到我的命令了。”我转回头,向靠近过来的塞兰斯,维森特和古德里安说,“轻骑兵做好掩护,想办法冲乱叛军的军阵,裁判庭骑士团务必要在一次冲锋之内击穿叛军的阵势。我们身后就是数万教团精锐,绝对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塞兰斯左右看了看,忽然挥拳敲了敲自己的左胸,那是黑旗库吉特的军礼,表示誓死完成任务。
维森特还是若无其事般笑着,古德里安的剑已经砍断了,此刻握在手里的是一把长斩刀,也大大咧咧地笑着。
奥利弗开始调整弓弦,卢卡斯好容易才理解我的思路,长大了嘴巴看向我:“内个,埃蒙斯大人,我没有理解错我吧,您的意思是打通叛军扼守的通道,而不是向南突围?”
我点点头:“有问题吗?”
卢卡斯挠了挠头,指了指叛军的方向:“那里可有两千把攻城弩,即便是加昂大人的圣剑骑士团,也不会做出这样莽撞的决定,请恕我直言,您这是让您的士兵送死!”
我冷笑了笑:“如果加昂挥起金色圣剑旗,吹起冲锋号角,你们会不会扑上去呢?”
卢卡斯立刻肃然道:“誓死不退!”
我点了点头:“加昂是加昂,我是我,但我们在某方面还是有相通之处的。你现在也在我光荣军待了一段时间,应该知道,我们光荣军,别的不说,但为了保卫家园,可以豁出去一切,这丝毫不亚于你们对加昂的忠诚和狂热!”
我拍了拍卢卡斯的肩膀:“就当这是一场考验吧,就当这是加昂第一次挥起金色圣剑旗,圣剑骑士团究竟是怎么培养出的誓死战魂,今天,我也想试一试。”
说完,我不再看他,而是跳下独角兽,走到了军阵的最前方。
面对脸色严峻的光荣军骑士们,我笑着耸了耸肩:“没办法,今天被那个老G涮了一把,我还以为会赢得很轻松呢……你们还记得吗,以往每一次与老G秘密演习,赢家都是我们。”
“现在,老G那家伙要找回场子呢。教团那些家伙们,他们也要找回场子呢,找回每每被我们剥夺的光荣和骄傲,找回被我们保卫的家园,找回被我们禁止的杀戮和破坏的特权,找回我们狠狠甩在他们脸上的耳光!兄弟们,我们从没有被打败过,现在我们要败给他们了吗?”
“不!”短促的回答声震云霄,即便是远处飞快逼近的教团军,也在这么一瞬间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那就告诉他们,凡是企图挑战我们的,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我狂吼起来,翻身跳上了独角兽,金色的雷瓦汀圣光迸射。
胜利,胜利,胜利!
向着永恒的胜利,前进!
第三轻骑兵大队战马嘶吼着,如劈波斩浪般穿过阿拉指挥清场让出来的通道,挟带着暴雨般的箭矢狂扑向罗多克叛军的钢铁城墙。
这些库吉特的好汉子们,他们滚滚的白色战袍顺着北风猎猎作响。
他们一头撞在罗多克叛军山一样压过来的攻城弩矢上,热血飞溅如花。
但在滚烫的热血中,他们被染成赤红色的战袍还在向前。
一路向前,永不回头!
经历了两拨弩矢洗礼之后,还剩下一半多的第三轻骑兵大队终于进入了自己的射程,我只听见一片震耳欲聋的狂呼,密集的黑色浪潮逆着雨点般的弩矢,投射向了铠甲鲜明的罗多克狙击手。
库吉特箭乌黑的箭雨一瞬间淹没了中间两百米的空间,仿佛一道乌黑的河流,溢满了猩红的血光。
超过三分之二的库吉特骑手倒在叛军阵前五十米外,但剩下的浑身浴血的库吉特骑手们还是逼近了五十米的范围。
罗多克堡垒卫士们,他们钢铁般的镶钉橡木铁皮大盾,此刻就像是无法撼动的城墙。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百二十米上,奥利弗被一根弩矢射穿了右肋。九十米上,卢卡斯被一根弩矢穿过左肩钉在地上。现在,冲在最前的只剩下塞兰斯。
五十米,一千三百名库吉特骑手扑进了这个范围,他们最后一次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塞兰斯换了一张并不顺手的骑弓,一口气射光了马鞍边的六只箭壶。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我几乎看不清塞兰斯的双手,只看到一片幻影般的白光中,一张箭矢的罗网就扑向了眼前的盾阵。
下一刻,这片箭矢网奇迹般地在城墙般的盾墙上犁开了一条足有二十米宽的缺口。
人仰马翻。
我看见塞兰斯一直扳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但下一刻,从这道缺口中,一阵死亡的飓风猛地狂扫而过,空气都模糊了起来。
盾阵背后,居然直接就是一个四百人的弩手中队。
我的眼睛瞪大了,一千三百名库吉特骑手,冲在最前的一百多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被电流过身,他们抽搐着,被强劲的弩矢带离了地面,鲜血在狂风般的矢雨中四下喷洒。战马还来不及哀嘶一声,就被狂暴的铁簇推开,甚至四分五裂。
我看到,在最后的时间里,黑旗库吉特的第二勇士塞兰斯丢开了手中的骑弓,张开了双臂,向迎向最和煦的微风,挡在了最前方。
我知道,在他身后,是二十多名同族的伙伴、兄弟、亲如家人的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