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之前经过一番恶战攻破禅达的尤蒙冈德的中部集群也在近两个月的休整之后,恢复了一些元气,尤蒙冈德以史尔特尔的第九军团为先锋,整军南下,一夜之间攻克了维基亚王国的提尔堡,摸到了徳赫瑞姆高地的北方入口。
至此,以徳赫瑞姆高地为界,徳赫瑞姆以北的卡拉迪亚大陆,除了日瓦丁及附近的两座城堡,其他所有领土均已落入黑暗教团的控制。
黑云压城。
当尤蒙冈德的巨蛇旗飘扬在徳赫瑞姆高地上时,斯瓦迪亚帝国的詹姆士国王取消了征讨萨兰德侵略者,光复帕拉汶的打算,将手里所有能用的部队全部集中在了徳赫瑞姆高地上,不久前才经历了与萨兰德强敌血战的斯瓦迪亚骑士们,还没有来得及包扎好伤口,又再度面临这一场更加残酷的血战,这一战的敌人,比起萨兰德人,战力强劲了不止一筹。
这个秋天,田野已经渐渐从青色转向金黄,但已经注定将会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田地终将无人收获,饱满的麦穗终将倒伏在冬季冰冷的雪水,或者血水里。
但是战斗,不仅发生在教团倾国大军的兵锋线上,也有一些发生在尚未安稳的腹地中。
萨哥斯。这座全大陆第一个沦陷的首都大城,距离北海岸约一百六十英里,距离尤河八十英里。
就在尤蒙冈德的大军踏上徳赫瑞姆高地的当天,萨哥斯上空的云朵忽然像是被人狠狠擂了一拳,云层猛地向上突起一座弯弧形穹顶,更多的低空云在第一时间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喷射出去。
两三息之后,狂风以萨哥斯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猛烈的飓风甚至把城头上的诺德王国旗帜吹到了几英里外的野地里。
紧接着,是仿佛地震时的地鸣声,直刺向天空,距离萨哥斯较近的位置,甚至感觉大地都在呻吟着错位,让人分不清这巨响是来自地下还是来自天上。
巨响还在旷野上回荡,忽然,萨哥斯巨大的圆石城墙西北角,在冲天的轰鸣声中崩塌了下来,垮塌的石料堆成了一座小山。城墙附近不少轮值的诺德战士被突如其来的气浪吹落城墙,绝大部分在落地之前就已经被紧接着的巨响震碎五脏六腑,七孔流血而死。侥幸没有在垮塌现场的人们多半也都左脚踩右脚,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
垮塌城墙的烟尘尚未落地,一条人影突然翻过废墟堆,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下来,这是一个年轻男子,棕红色的头发被人剃掉了一半,身上除了一条破布裹在腰间遮羞,居然一丝不挂。这个男人率先奔出萨哥斯,紧接着,尚算完好的萨哥斯西城门闪出一道刀光,猛地破碎开来,另一个穿着东方紧身劲装,背后背着一面样式奇怪,仿佛长了一对翅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盾牌的男子骑着两匹骏马从城门里狂奔而出,几息之内就追上了前面的半果男子,一下子把后者扯上了马背。
当两个人狂奔出五六英里之后,从萨哥斯西门里,终于有一支千余人的诺德武士扑了出来,虽然他们都骑着瘦得秃毛的驮马,但从他们坐在马背上左摇右摆还不太稳当的坐姿来看,这些诺德勇士还没有从方才自然灾害般的巨响中清醒过来,现在只是靠着本能在控马。
奔出十几里,已经掉队了一大半,天色渐渐黑了,这场追踪终于是不了了之了。
气喘吁吁的诺德骑手一个个都累得像条狗一样,舌头伸出来一寸长,脸上装满了懊恼和惋惜,可惜啊,年度最佳肉便器逃跑了……
距离气喘吁吁的诺德骑手不到半英里的一座小树林里,浑身虚脱无力的半果男人被他的同伴从马背上解了下来,让他侧坐在地上,后者顺手递给他一个水囊。
半果男人咕咚咚一口气喝干了水,放下水囊的时候,细心人可以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一只瞳孔是褐色的,另一只……是金色的!
“哈哈哈,阿龙,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放弃我的!我咆哮忍辱负重舍生取义深入虎穴,总算是弄来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喂喂喂,你快告诉我,禅达现在怎么样了?尤蒙冈德那老小子被打回去没有?”半果男子赫然竟是被斯勒汶擒获之后失踪近三个月的咆哮!
他的同伴,无疑就是号称卡拉迪亚第一刀客的龙了。
此刻的龙却没有了一直以来的飞扬跋扈,他解下背后的盾牌丢在地上,整个人颓然坐倒,好半晌都不说话。
咆哮丝毫没有注意到龙的异样,一边肆意大笑着,一边在龙的身边翻来翻去,嘴里嘟囔着:“好吃的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啊!在萨格斯天牢里天天吃泔水,现在你就是弄头牛在我面前我也能吃掉,喂喂喂,阿龙,你怎么不说话?老G那家伙呢?就你一个人来?哈哈哈,也够了,我要斯勒汶项上人头当球踢。”
龙叹了口气,解下马鞍边的一个包裹丢给咆哮,里面装的是一件粗布衣服:“先穿上衣服,遮一遮你的丁丁,等会儿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咆哮怔了怔,接过衣服比划着穿了起来,一边穿一边絮絮叨叨说:“现在连阿龙都变得这么神神秘秘了,这什么世道,真是的……不知道我心爱的嬷嬷茶怎么样了,话说梅尔瓦手下的软妹纸们大概会在禅达排队等我吧,咩哈哈哈……”
龙上下打量了一眼咆哮,点了点头:“老G叛变了。”
咆哮正在系围巾,没有反应过来就随口接道:“看看看看,果然还是有叛徒,我就说嘛,这样的恶战,最是日久见人心了,有叛徒有什么关系,干掉不就……等会儿!”
咆哮差点用围巾把自己勒死,他瞪大了双眼瞪着龙:“你你你,你说什么,谁叛变了?”
龙咬着牙,道:“老G叛变了!禅达已经被尤蒙冈德攻陷,奥古玛和鲍勃死了,凯、梅尔瓦、罗尔夫失踪。很多人都死了,至少七万人!”
咆哮的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着,围巾被打了一个死结,越来越紧。他的脸被勒得通红,手指也痉挛了起来。
刀光一闪,龙缓缓回刀入鞘,死死勒在咆哮脖子上的围巾被一刀两断。
“你开玩笑吧,这样的玩笑不能乱开的!”咆哮干咳一阵子,好容易才喘过气来,花容失色道。
龙不说话。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咆哮静静地坐了下来,两人一言不发,太阳划过一道缓慢的弧线,终于落下了地平线。
一个人终于站了起来,龙。
“你去哪?”咆哮伸手拽住龙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龙看了咆哮一眼,没有说话,翻身跳上马背,“我要找到老G,向他问个清楚……如果他真的叛变了,不能再继承圣王的意志,我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拿走圣王的宝石!”
咆哮立刻跟着翻上马背:“好建议,我和你同去,你知道,我最怕黑的了。”
龙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一磕马肚子,健马风驰电掣般向东射去。
咆哮落后了几步,他用龙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老G也会背叛?啧啧,真是奇了,看来计划要……喂,那个雪漫城的男爵,什么计划?你在说什么?”
数群寒鸦哇哇叫着,飞过头顶,隐约可以听清它们在叫……“傻瓜,傻瓜,哇……”
两匹健马在大地上奔驰,掀起两条黄尘,凌晨时分就涉过了尤河,禅达残破的废墟在深沉的夜色里若隐若现。两人都没有参与到禅达之战的全过程,但从那残破的轮廓就可以想见那一战的惨烈和悲壮。两人在阴晦的树丛里默立了片刻,向禅达一战中牺牲的袍泽肃立默哀,之后再度上马,一路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毫不停歇,第三天傍晚,两人终于赶到了波拉克河的西岸,隔着水波荡漾的卡拉迪亚第二大河,远远就可以看见西岸上,维基亚军团的营帐绵延数里。大河对岸,漆黑的营盘里隐隐有火光闪动,那是黑暗教团的巡营士兵打着火把巡视。龙和咆哮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栓了马,打算泅水渡河。
但在泅水之前,两个人出现了短暂的分歧,咆哮伸脚探了探水,发现水居然漫过了脚面,立刻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一步,低低道:“水好深啊,尼玛,怎么这么深?我们勇猛的库吉特人什么都不怕,就是不会游泳,咳咳,阿龙啊,你既然江湖人称‘水中小白龙,陆上九尾蛟’,不如你去看看就好了,呵呵……”
龙翻了个白眼,没说什么,悄无声息没入了水中,连一个气泡都不冒出来,转眼之间就潜入了河心。
咆哮立刻擦了把冷汗,顺着树干三下两下爬了上去,转眼之间就没入了树冠中,就算走到近前也看不出这里曾有任何人待过的痕迹。
从咆哮的藏身点往南不到三百米,就是维基亚军团的十里联营,之前,亲征的亚罗格尔克国王统帅三万四千大军抵达了洛玛堡,稍事休整,汇合了洛玛堡的一万六千机动兵力,沿途又收拢了从东岸雪原被老G杀散败退下来的数千溃军,凑出了五万余大军,当天黄昏抵达了波拉克河西岸,老到的维基亚王国元帅伏尔德拉特波耶将三万大军布置在远离河岸的佛伦迪附近,将另外两万精锐布置在通往库丹的永固石桥两侧,三处营盘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彼此交相呼应。
咆哮的所在地南边,就是由多鲁波耶指挥的北大营,北大营往南五里,就是拉尔恰波耶指挥的南大营,两处互为犄角,各有一万兵力,牢牢控制着通往库丹的永固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