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遭到了沉重创伤,但还远远不足以致命的野兽,在这一刻,展露出了报复的獠牙。
瞬息之间,又有十多架云梯在最难假设的城墙段架了起来;瞬息之间,几乎就要被推下城墙的第八军团士兵,突然间爆发出了疯狂地兽性,他们发疯般扑向面前的对手,不顾生死,甚至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就把一个伍的士兵逼入了死角,一口口撕成了碎片。
整个第八军团在这一刻统统化身成了野兽!
更多的野兽,正从外城源源不绝地向这里涌过来,他们好像统统失去了痛苦和受伤的概念,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个词:复仇!
德朗顿终于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了,但为今之计,除了死战,再没有别的办法!
禅达保卫战中最惨烈的一场战斗,终于在南城内墙上打响了,数千豪杰斗士和禅达驻军,与发疯了的第八军团展开了一命换一命的殊死搏杀。
禅达平原的黄昏再一次降临在禅达城头,只是这个时候的禅达,已经如同被烈火焚城一般的焦土一片,连接内外城墙的廊道已经被尸体堆积得无法立足,三十年前圣王督造的内城墙也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中变得如同锯齿一般犬牙交错,鲜血和肉糜把曾经的卡拉迪亚和平之城染成了暗红色。
最为惨烈的地方还是在南城内墙,加姆的死激发了第八军团全军上下的死志,很难想象,这样一支鬣狗一般的部队,居然也会有这样强大的凝聚力,在他们拼死的冲击之下,四个小时之内,禅达守军两千豪杰斗士伤亡殆尽,由预备队两千下马自由骑士顶上;又过了两个小时,两千下马自由骑士蒙受了超过半数的伤亡,撤下休整,由原禅达驻军顶上;下午四点,城头的禅达驻军丢失了十几处城墙,休整之后的下马自由骑士重新进入阵地;下午六点,南城内墙城门被冲车冲开,禅达之战在南城率先进入了巷战。
贡献出如此卓著战绩的第八军团也不好过,在突破南城内门之后,第八军团的战斗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原先拥有八千鋭士的第八军团此刻只有几百人还能再站起来。史尔奈尔不知道是存心削弱第八军团战力,还是打算让第八军团一鼓作气报仇雪恨,直到这个时候才派出第九军团和第三军团的一个大队接替第八军团的攻势,向里突进,这两支养精蓄锐一整天的生力军一投入战场,立刻就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轻松地占领了禅达城内的五个小区,兵锋最锐的一个小队,已经几乎达到了禅达广场附近。
夜色笼罩下来了,但并没有对战事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此刻的禅达,三面城头都在熊熊燃烧,内城的数个街区也被火头吞没,整个禅达就像是一盆耀眼的篝火,根本不再需要什么火把照明。
禅达最精锐的两支部队,豪杰斗士团和自由骑士团已经在这两天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了,现在在城头和各个街区抵抗的,是残余的光明联盟军和部分民兵,当第九军团突入内城,所有人都认为,禅达的失陷,就在今晚之内了。禅达方面,几个将领留下了遗嘱,开始调配最后的力量,决心与禅达共存亡。
就在禅达濒临倾覆的时刻,因为兵力已经被全部抽调在禅达附近,而无人看守的尤河下游,此刻一列列整齐高矗的舰队正扬起风帆逆流而上,铺天盖地的赤红色火焰在黑色的船帆上跳跃。
尤河岸边,另一股身披黑斗篷的骑士正在距离禅达主阵地不到十五英里的地方休整,吃下他们今晚的晚餐。
同样,在尤河上游,另一支身披漆黑斗篷的庞大骑队,在麦肯附近扎营,战士们争分夺秒地咽下口中的干粮,一边抬头看头顶上硕大的月亮。禅达燃烧的黑灰顺着风飘到这里,仿佛黑雪一般落在骑士们的战袍上。
视线回到禅达北门,当城南的火头腾起来的时候,已经占据了北城外墙,并建立瞭望哨的卡斯帕直觉地感到,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奋战,出结果的时刻终于到了。此前他也听说了第八军团长加姆遇难的事情,稍加分析就可以找出第九军团长,也是中部集团军代指挥史尔奈尔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目标很明显了,就是抢先一步,不给自己出头的机会。
卡斯帕不是极有野心的人,但基本的自保还是必要的。现在史尔奈尔已经突入了城区,自己面前还有一座千疮百孔但始终未能拿下的禅达北城内墙,从进度上来说,自己算是最慢的,再加上用第十九军团一个大队当诱饵,却只伏击到了五百多人的事情……万一被史尔奈尔率先攻下了禅达,当尤蒙冈德醒来,等待自己的处理将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再想什么,卡斯帕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第十三十四军团开始全线前推,不记代价地对禅达北内墙进行冲击,第十九军团除留下一个中队一千五百人看守浮桥和辎重之外,剩下的三千人也全部投入了战场。
西城的诺德人已经在西城内墙上建立了几处阵地,这会看见南北两处的战斗突然进入了不要命的白热化阶段,即便是以诺德人不太灵光的脑袋,也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跟着投入自己的全部军力,务必要先两路大军一步突入禅达城,有这样大的功劳在手,以后的报酬将会更加丰厚。
三路大军几乎是同一时间发起了总攻。
西城内城的民兵第一时间崩溃了。并非是禅达人的斗志不行,实在是这些民兵和对面最精锐的诺德勇士存在着不可填平的实力差距,早在黄昏时分,禅达人的最后一根弩矢就彻底用尽了,现在所有的人,包括女人和老人,都抄起了一切可以使用的铁器,甚至包括木棍,守在城头上。在诺德人海潮一般疯狂的突击下,民兵们终于回天乏术。
北城门几乎是前脚跟后脚地失陷。箭矢告罄,卡斯帕麾下的冲车很轻松地就开到了禅达最后一道城门口,沉重的由数根房梁粗细的巨木捆成的撞槌冲击在硬木城门上,每一下都把后面拼死阻挡的士兵隔着门撞飞起来,终于,在最后一次冲撞之后,尽忠职守的城门终于到了极限,呻吟着带着折断的门闩整个地从门框上脱落下来。在教团士兵的欢呼声中,禅达最后的屏障彻底坠落。
卡斯帕一马当先,第十三军团的所有骑兵沿着破损的北门突入城区,四处纵火,见人就杀。无数奋勇抵抗的禅达男人被长剑砍飞首级,无数柔弱但依旧不肯屈服的少女被大枪捅穿身体……
负责西门防务的谢瑞娜差来传令兵向凯汇报:“西门已经失陷,谢瑞娜大人正率领剩下的所有士兵和平民进行最后的抵抗,她祝您武运昌隆!我是回来向您报告的,现在报告完毕,我要回去和谢瑞娜大人战死在一起了!禅达万岁!”
传令兵说完,向凯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抹了一把脸上粘稠的血迹,翻身投入了烈火熊熊的西门。
负责南门防务的德朗顿差来传令兵向凯汇报:“黑暗教团已经全面侵入禅达南城,德朗顿和战士们正在拼死抵抗,敌人有三个大队,我们快支撑不住了,请求援兵支援!”
凯看了看南边的火头,肃然道:“告诉德朗顿,没有援兵了,集体战死吧!我和指挥部全员将紧随其后!”
传令兵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双脚猛地一并,厉声应道:“是!”转身也投入了烟柱林立的南城。
北门……由于喀拉杜斯昏迷未醒,负责北门防御的是禅达城最后的两位高级领导:嬷嬷茶和马尼德。
北门被冲开的时候,嬷嬷茶正和战士们顶在北门口,最后一下冲撞,嬷嬷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满头满脸都是鲜血,随即北门洞开,黑暗骑手们如喷涌的洪水,带来死亡和血腥。
一个骑手发现了颓然倒在路边的嬷嬷茶,抬起宽刃长枪,闪电般刺向后者。嬷嬷茶已经闭目受死了,骑手却在刺到一半的时候,被斜刺里捅出来的一把战矛挑落马下。
嬷嬷茶惊讶地睁开眼,居然是气喘吁吁的马尼德,此刻他的财政官制服已经被鲜血染得斑驳一片,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阿德……”嬷嬷茶的眼睛湿润了,他勾着兰花指拉过马尼德要给他检查伤口。
马尼德怒吼起来:“你这个死基佬,给我滚一边去!”
话音方落,两个从一开始就相依为命并肩作战的男人同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马尼德再也支撑不住了,靠着一堵半倒的墙壁坐了下来,“算了,这次就算了……”
嬷嬷茶也渗出了泪水,他咬着嘴唇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给马尼德包扎,但因为手法太过拙劣,又碰开了马尼德身上的伤口,汩汩流血。“如果老G大人在这里就好了……”
“是啊,如果老G那家伙在……我们老G海贼团怎么会……”马尼德说到这里就不说话了,作为最早追随老G的人,他明白老G离开的原因:雅米拉,这个女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两年多,但她始终是整个团体里最让人牵挂,最放不下的人。
“雅米拉能活着也好,我们也算没白死。”马尼德长出了口气,“死基佬,你有什么心愿没?”
嬷嬷茶苦笑了笑,“我……我想……”
马尼德闭上了眼睛:“好吧,满足你,让你亲一口吧……”
嬷嬷茶呸了一声:“太恶心了,你真以为我是基佬?我唯一爱的只是咆哮……我,我是想再吃一根温牛的油条,以前觉得那么难吃,现在就要吃不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