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墙方面,驻守的豪杰斗士团和一部分禅达驻军也承受了极为重大的损失,至少七百豪杰斗士,一百多光明圣堂武士在战斗中阵亡,光明圣堂武士统领罗格重伤,彼得和烘干机重伤昏迷。虽然他们对面的第八和第九军团也付出了将近三千人的代价,但以战力比来看,这显然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凯下令拉起了北城外墙通往西城外墙、西城内墙廊道通往西城外墙,南城内墙廊道通往南城外墙的吊板,彻底放弃了这两座城墙,所有处于西、南两处内外城墙之间的部队全部撤回内城。依靠城墙这巧夺天工的设计,即便经过了一天的激战,禅达两处城墙丢失,但整个的禅达城防务却并没有损失太多,相反,因为收缩了防线,防段兵力密度反而更高了。有外城墙的阻隔,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无法使用了,对方若要继续攻城,就必须也只能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一寸一寸去争夺。
只是这么一来,禅达也就无可避免地被推到了毁灭的边缘。
“本来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啊。”凯悠悠地感叹,今天他指挥防守的北城墙段并没有发生太大规模的战斗,还是整个防线里较为完整地一段,甚至还有多余的兵力派往西、南战场支援战斗。
不过明天,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北城墙将会直接暴露在对方的重型火力打击之下。
火化阵亡将士的焰光从禅达广场上慢慢腾了起来,烟柱深入漆黑的夜空。
“我们的人死不了几次了。”喀拉杜斯在凯背后消沉地说:“今天一天,我们就战死了将近四千人,多少条英勇的好汉子就在我眼前咽了气,太惨烈了……我们禅达,耗不起了!”
“他们还没有消息?”凯没有回头看喀拉杜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根本不敢看喀拉杜斯的眼睛,“咆哮和威利他们?”
喀拉杜斯无声地摇了摇头。
“算了……”凯低下了头,“这都是必死的局面了,少来一个送死的也好……”
一个自由骑士团的战士匆匆走到喀拉杜斯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喀拉杜斯点了点头,戴起了头盔:“我去巡营。”
凯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喀拉杜斯,一些话到了嘴边,但还是咽了回去,只是低低道了声:“千万小心。”
到了这时候,喀拉杜斯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凯看破了,他笑着点点头,苍老花白的胡茬在凯的面前晃了晃,转身下城了。
十几分钟后,禅达北城门忽然缓缓打开一条可容二马并骑的门缝,一股铁流无声无息地从城门缝隙里涌出来,像黑色的水银,顺着河滩的坡度向外滚动。
起初,毫无声响,毫无预兆,只能感觉到大地在颤抖着下沉。
几息之间,北城门外三个黑暗军团摆在尤河河滩南岸的一个大队的营寨首先发现了不对,警钟当当当响了起来,一个正在巡营的百人队急匆匆向南营门调动,更多的士兵一边披甲,一边匆匆忙忙从营帐中冲出来。营寨四角的巨大松明灯被人缓缓推动,雪亮的灯光向着铁流滚动的方向照过去。
一片刺眼的闪闪白光!
精致的镶金边自由骑士铠甲,连马甲都泛着耀眼的银光,在松明大灯的照耀下,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个百人队刚刚移动到营门位置,就看到了这一幕,所有人牙缝里都挤出了绝望的呻吟声。
一马当先的,是一员老将,从巨盔和铠甲的缝隙里,花白的头发逆风飞扬,骑枪斜斜指向天空,金色的光柱在他身边缓缓形成。
“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出击!”喀拉杜斯的骑枪猛地放平,伴随着他的战呼,在他背后,至少两百柄骑枪齐刷刷放倒,一片死亡的枪林指向了前方。
在这两百柄骑枪背后,是手持战斧、双手大剑、钉头锤的第二波打击序列,此刻他们把主武器挂在马鞍的武器环上,反手从背后拔出了沉重的投矛。
进了,更近了,第二排骑士们忽然从人立起来,十数道泛着异彩的光芒在铁流中次第涌现,一大片挟带死亡气息的乌芒伴随着沉闷的风声和因为发力的怒吼呼啸而出,一瞬间就越过了第一排的骑士,先一步投入了营帐内混乱的人群。
血光连成了一大片翻腾的浪潮,营帐门口匆匆组织起来的一小股抵抗力量一瞬间就像丢进火堆里的黄油块,迅速瓦解。
这个时候,第一波骑士已经逼近了营帐门口,原先用来突刺的骑枪现在整齐划一地刺入了营帐外摆放着的拒马桩,借着战马冲击的力量,长枪猛挑,数十座拒马枪被挑上了半空,飞过营寨,落入后面的帐篷区里,若干才从帐篷里慌张地跑出来的士兵又被半空飞下的沉重的拒马钉死在地上。
当然,并非每一个自由骑士都有如此精湛的身手,第一波冲击,就有三四十名自由骑士手慢了一些,在挑出拒马之前,被驰骋的坐骑钉死在拒马刺锋利的枪刃上。顺利突破障碍的战友们没有一个人回头看看这些不幸者,他们只是含着满眼的泪花,硬生生冲开了营帐的外墙,突入其中,见人就杀。雪亮的枪刃,纷飞的剑花,带起一蓬蓬鲜血,他们在用这样最野蛮也最原始的方法为同伴报仇。
驻扎在河滩上的这个大队隶属于教团第十九军团,在白天的攻城中,这个军团一直留在最后作为预备队使用,本来他们的战斗素质就不太高。第十三军团和第十四军团虽然没有与禅达发生太惨烈的肉搏血战,但彼此也有一些伤亡,已经撤过河岸休整,顺便防守大军后路,河对岸阵地以及浮桥的守备任务就交在了这个大队手里。大队长约瑟夫在旁观了禅达一天惨烈的血战之后,没有想到禅达人居然会如此胆大妄为,竟然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战斗,还敢夜袭,一时间毫无准备,被打得焦头烂额,手忙脚乱。
其实,如果他镇定一点,就会发现冲阵的敌人最多不过五百来骑兵,但夜晚混乱不堪,打头阵的又是恐怖的重骑兵,第一波标枪齐射,约瑟夫就下意识感觉大势不好,趁着战乱,先一步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和驻扎在营地北侧,还没有陷入战火的一个中队经由浮桥撤回了尤河以北。
失去了长官的指挥,教团的这个大队彻底陷入了混乱,眼看就要崩溃了。
约瑟夫在浮桥这边,拄着膝盖呼呼喘气,眼看着河对岸混乱的营地,四下乱窜的火头,一些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
当然不是为那些生死未卜的战士们,约瑟夫在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遭到这样的突袭,自己这样弃军而逃,如果被上司们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临阵脱逃在教规中可是死罪!
约瑟夫正在纠结犹豫,一个声音却无声无息地在他耳边响起来:“敌人是什么人?”
约瑟夫被吓了一大跳,佩剑一闪就拔了出来,但回头一看,对方穿着黑斗篷,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明显是教团的同伴,也就稍稍定了定神,大概是这附近的巡逻队吧。
“不知道,那么多人,雪崩一样突然涌过来,谁知道啊!”约瑟夫粗声粗气道。
“那……大队长阁下,你的部下呢?”黑斗篷继续问。
约瑟夫有些烦了,“那么混乱的场面,对方倾城而攻,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我能带出来一两个中队,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丫的是什么人,少给我管闲事!”
黑斗篷身边的战士立刻怒目而视,刀子都拔出了一半。
黑斗篷冷哼一声:“分明是你临阵脱逃,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约瑟夫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手里的长剑遥遥指向这个黑斗篷:“你小子说什么,信不信我弄了你!”
黑斗篷毫无惧色,甚至轻蔑而同情地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斗篷风帽:“再加上一条,以下犯上,拿下吧!”
约瑟夫一瞬间仿佛跌入了冰窖中,面前的人,居然是目前第十三、十四和十九军团的临时总负责人,卡斯帕代军团长!
在被虎狼般的卫士五花大绑的时候,约瑟夫的余光震惊地发现,在陷入惨烈胶着的营区周围,黑色海潮一般的军队正在夜色中,从左右两翼慢慢移动,一个漂亮的口袋已经张开。
在浮桥这边,全副披挂的上万大军噤若寒蝉地藏在河边树丛里,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上万双同情的眼睛,看着约瑟夫像一头死猪一样,被捆倒在地。
卡斯帕没有再看约瑟夫一眼,他轻轻挥手,藏在树林里的漆黑的铁流开始运动起来,分成十二股,沿着尤河上的十二座浮桥,悄悄过河。
诱饵!约瑟夫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在这场伏击战中的定位,心中一阵一阵的揪痛,从一开始,他就是要被牺牲掉的诱饵!
只是对面的禅达人,他们马上要遭受的痛苦大概要比他深重得多吧!
此刻位于战场最中心的喀拉杜斯当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的面前,只有纷飞的火光,混乱的教团士兵,自由骑士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胆量和力气回头与之对抗,喀拉杜斯率领五百自由骑士,从营帐的这头杀到那头,来回驰骋,一天的怨气和仇恨此刻发泄得淋漓尽致。
也直到这个时候,喀拉杜斯才发现不对劲。
从冲刺到现在,已经闹了大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远处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按道理,这个时候,怎么也该有一些快速机动的斥候队伍过来探视和拦截了。
除非……
一丝不好的感觉飞快掠过喀拉杜斯的脑海,彻骨的含义险些把他冻僵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