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老爹看向我,微笑着说:“来,刺一下,不痛的。”
说完,我只感觉到眼前清影一闪,老爹居然就在这么一瞬间就从我右边心口采走了血,返身也滴在卷轴上。
两滴血滴在同一个位置上,迅速被卷轴吞噬、漫开,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我的灵魂和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我好像冥冥中可以通过一条渠道和谁沟通。
这种感觉,就像我召唤独角兽时一样……这是灵魂绑定!
老爹满意地点了点头:“罗根,根据火焰主神梅迪乌斯先教皇的遗命,也根据你发的这三个灵魂誓约,我决定代表大祭司赦免你的罪过,解除这里的封印!记住,你已经和教团第一副神使埃蒙斯阁下通过梅迪乌斯神的见证,签订了血契大誓,你必须要绝对忠诚于他,听命于他,恪守本分!一旦你心生叛逆,在那一刻时间逆流就会重新开启,你和你的人,不但肉体会瞬间被时间侵蚀为白骨,灵魂还会被血契灼烧,永世痛苦!那样的苦楚,我相信你是不愿意尝试的。”
这一刻的罗根恭敬得好像一只小白兔,哪里像是方才还大杀四方的霸王,他的腰深深弯下,居然向我行了一个单膝礼。
“你放心,埃蒙斯阁下是教团优秀的青年俊杰,人品和才干皆是一流。跟着他,不会委屈了你。”老爹淡淡道,接着他返身走出大厅,罗根立刻跟着他走了出去。大厅外一些不明所以的卫士探头来看,很快就被罗根踢着骂着赶进来扶我们起身了。
等到我们在这些卫士的搀扶下走出领主府,正好看见老爹向空中那团惨淡的光球投出了手里的长剑,明晃晃如秋水的长剑飞旋着直上天空,像刺破一个泡沫一样,轻轻一扎,就把头顶的这轮光球扎破了。
仿佛太阳瞬间陨落,整个秘境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只有一些还没有熄灭的火把和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老爹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收回剑鞘,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小声说:“我一个不小心,你就跑到这里来了。你知道么,这里一天抵上外面二十天,如果不是我跟了过来,等你再出去,连口汤都被人喝光了。”
我苦笑着撇撇嘴,看看正在远处宣布消息的罗根,他的脊背明显佝偻了下去。我说,“我哪知道会这样,误打误撞就进来了。唉,老爹,又让你救我一次了……话说你怎么这么牛逼的样子?对了,迦尼夫现在可能已经不信任我了,上次刺杀我的人,十有八九是他派的,为什么还会给你这么重要的梅迪乌斯手札?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爹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狠狠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却不小心触动了我才稍微止住血的伤口,这下更多的血又涌了出来。但老爹看都不看一眼,我一定不是他亲生的。
“什么迦尼夫给我的啊,他防我像防贼似的!这是我偷出来的!”老爹低声道,“我在教团卧底这么多年,大小也知道了些机密,这次要不是迦尼夫去了萨兰德交涉,我还真弄不到这个东西,更没办法完结此事。乖儿子,现在罗根被我骗得用心口血和你签了血契,他不能反悔了,你一定要好好利用好这把剑,两百年前罗根的暗黑裁判庭骑士团可是赫赫有名的第一强军,那时候整个奥兰王国基本上就是被他一军打下来的,现在闲了两百年,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的!你别告诉他我骗他的啊,不然他拼着犯血誓也要杀了你的。”
说完,老爹也不理已经目瞪口呆的我,拍了拍比上次见面时略微挺起了些的啤酒肚,说:“好了好了,此间事了,老子我又帮你小子挡了一灾,唉,谁让你是我亲生的呢……你老爹我要走了,艾吉奥那老小子,还欠我一顿饭呢。小埃蒙斯,算算时间,到现在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天,外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别让尤蒙冈德那小子和赫尔那小妞占了便宜了。”
当我反应过来,老爹已经像屁股着火了似的,消失在远处了。
我有些心虚地看向那边正在分派撤离任务的罗根,这个当年的霸王正好也在抬头看我,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我……”这么快化敌为友了,我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说什么,我都知道。”罗根抢先一步说。
我差点跳起来,我靠,你知道了什么?
罗根接着说:“两百年前……总之,我罪孽深重,被关在这里两百年,与世隔绝,也算是我应得的惩罚,刚才还险些……呵呵,不说什么了。总之,在现在这个时代,我们都已经是老朽的过客了,还能够有幸活下来,获得自由,能够四处走一走,我已经满足了。这些年,在这可怕的诅咒之地,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王图霸业,不过是一场空,真正地活着,享受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埃蒙斯阁下,希望你不要记怪我之前的举动,现在的罗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罗根了。”
我凝视着这个存在于历史中的霸王,百感交集,我伸出手,说:“不管怎么说,即便是签订了血契,也不会改变你霸主的本色。我会给你应得的尊重,希望你也能给与我你的帮助……和我一起,守护你的姐姐和哥哥珍视的卡拉迪亚吧!”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即便有一只的主人心里的心虚多过了热情,但从这一刻起,曾经在卡拉迪亚历史上驰骋纵横、所向披靡的暗黑裁判庭骑士团终于再度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只是这一次,这柄恐怖的利剑牢牢掌握在我的手里。
我们进入遗迹秘境时,是卡拉迪亚历1260年7月10日,虽然我们感觉好像只是待了几个小时,可是再出来并抵达杰尔喀拉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7月16日,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当我们终于逶迤来到杰尔喀拉,与急得几乎绝望的歌利亚将军汇合之后,才终于知晓。
别的不说,秘境的出口是在杰尔喀拉大湖东南边缘的一座很隐秘的小河湾的狭缝里,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的。从狭缝通道里出来,罗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跪倒在地,深深地亲吻着脚下的泥土。
阔别两百年的外面的泥土。
然后他跳上战马,头也不回。
罗根的整个暗黑裁判庭骑士团被封入这座秘境时连带家眷有一万多人,他们在里面的“十年时间”里,因为疾病和食物匮乏,裁判庭骑士团的人口已经锐减到了六千多人,其中还有两千多名妇女,几百名儿童。现在的裁判庭骑士团,与其说是一支精锐的武装力量,还不如说是一个逃荒的难民群体。在现在的卡拉迪亚,像这样的大规模难民群不能说很多,但也绝不能说没有。
如此大规模的转移是一个问题,甚至包括这些人的吃穿用度也是一个很困扰人的麻烦事。为了尽量减少麻烦,我让他们降下了能够代表他们身份的一切旗帜,铠甲外面套上臃肿的衣物,武器收起来,把整个队伍伪装得更像难民一些。
路线还是先前既定的路线,走乌鲁兹哥达山脉的西南麓,绕道乌鲁兹达克堡回基地。为了保险起见,大部队化整为零,以百人队为单位,形成了彼此相距几英里的六十余个小分队,呈行军波次前进。对于行军布置,罗根经验丰富,这方面也不需要我操心。
交代完一切之后,我让罗根带着裁判庭骑士团先行,自己和先前随我进来的这批人先一步赶往杰尔喀拉,不然大家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经过这一番折腾,格伦森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个罗多克佣兵激动地不停地搓着手涨,嚷嚷着说:“早听说过埃蒙斯大人您的大名,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太意外了,太意外了!没的说,我格伦森有幸追随您,是我的荣耀!您可别看不起我,我别的没有,两膀子力气少不了的。”
然后他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述他曾经经历过的惊险刺激的佣兵经历,没完没了……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谎称重伤未愈需要休息,远远躲开了他。看着迪亚斯他们被这个碎碎嘴大个儿折磨,心里一阵暗爽。
逶迤抵达杰尔喀拉,伊莉娅出面,我们很快进到城里,在军营里遇见了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歌利亚将军,我们还没有开口,这个经历过第一次圣战的老将就老泪纵横地跪倒在伊莉娅面前,嘴里不停念叨着:“公主回来就好了,公主你回来就好了……”
就在我们为这一幕感人至深的久别重逢而心生欷歔的时候,歌利亚一句话就把我们给震傻了。
歌利亚抹着眼角的泪花,哽咽着说:“公主,您快去看看国王陛下吧,陛下……陛下……怕是不行了!”
轰隆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夏日的雷暴雨倾盆而下。
伊莉娅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的甚至都似乎被抹去了,足足过了五分钟,她才似乎听懂歌利亚在说什么,俯身揪着老将歌利亚的领口,居然把这个几乎瘫软在地的大块头将军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敢诅咒国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