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场上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雷欧率领两千重骑,追在两万溃军身后,如驱赶羊群般肆意截杀。
安克苏立刻做出了针对性的决策,他将原先摆在乌克斯豪尔城东的五千马穆鲁克统统调往了城西,又抽掉了五千苏丹轻骑,以一个大迂回的动作,反抄雷欧的后路,隶属于萨兰德的嫡系部队跟着马穆鲁克转移了方阵朝向,以严整的队形驱散了崩溃逃窜的撒拉逊人和阿尤布王朝军。雷欧正在人群中杀得痛快,忽然发现眼前豁然开朗,一列铠甲鲜明的铁甲重步兵方阵摆在自己的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从对面的方阵背后,密密麻麻的箭雨黑云般腾起,又覆盖下来,眨眼间就在先前还威猛无比的斯瓦迪亚重骑兵骑阵中掀起一片片血海浪花。
雷欧一下子被打懵了。
但更糟糕的噩梦还在后面,当他好容易恢复了秩序,绕开面前的方阵,企图混入溃散的人群中躲避箭雨,就突然从人群溃散的方向冲出来一彪披着连身铁甲,带着尖顶链甲覆面头盔,只露出眼睛的同样的重骑兵,他们夹着沉甸甸的骑枪,挥舞着锋利的弯刀,甚至还张着强劲的长弓,野兽般切入了雷欧拉开的重骑兵线,一下子把先前威猛无铸的斯瓦迪亚重骑兵从中间截成两段。
人马嘶鸣,刀光剑影。
雷欧带着百余名骑士,企图打通与另一股被围困骑士的联系,但几次突击都被马穆鲁克逼了回来,对方拥有不逊色于他们的骑术,坚韧到如同石头一般的战斗意志,即便是被砍断手脚,却连哼都不哼一声。于这样的敌人战斗,顽强如雷欧都不由得从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他当然不知道马穆鲁克是萨兰德苏丹国内最精锐的力量,倾其一国也没有几万人。雷欧就在这样惨烈的战场上,居然萌生出了退意。
退意一生,士气就丧了,陷入重围的斯瓦迪亚人到了最危险的生死关头。
就在这时,悠长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那是战斗的号角。
一面金色大旗飘扬在战场之上,金灿灿的圣剑仿佛能刺伤人眼。
就在这面大旗竖起来的瞬间,先前被围困被切断截杀的斯瓦迪亚骑士们,眼里同时迸射出狂热的光芒,他们抛下盾牌,端起骑枪,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生命,专门找人多的地方冲刺,即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对手下马。他们在这一刻完成了战士到野兽的转变。
被围困的斯瓦迪亚骑士们开始拼命的同时,加昂麾下的雷克斯将军率领三千重骑突破了同等数量苏丹轻骑兵的迂回包抄,狠狠地击打在萨兰德马穆鲁克军阵的侧翼软肋,并迅速完成了突破,对战场上的五千马穆鲁克形成了反包围。
同一时间,加昂麾下的乔克将军率领一万铁甲大戟士击破了顽强坚守在乌克斯豪尔西郊的那一万苏丹剑士,替乌克斯豪尔解了西面之围,紧接着绕道南郊,隐约对包围圈里的马穆鲁克们形成威胁,如果安克苏不撤军,这五千马穆鲁克就要被武装到牙齿的大戟士一口吃掉。
安克苏当然不舍得马穆鲁克,下令撤军。雷克斯和雷欧合兵一处,五千重骑不作停歇,紧咬着马穆鲁克的尾巴,居然逆冲乌克斯豪尔城东数万萨兰德军大营。
突破!
大戟士跟进,沿着被重骑破开的口子杀了进去,进一步拓宽缺口,安克苏的军阵大乱!
迂回外侧的五千苏丹轻骑立刻回师,侧击大戟士战线的右翼,却惊恐地发现,他们的武器,不论是弓箭还是马刀,都无法对全副武装的重装大戟士造成什么伤害,而相反的,在大戟士的斧枪和钩戟面前,苏丹轻骑毫无抵抗之力,正被上百上百地拖下马,砍成肉酱。
苏丹轻骑将领庞培有些慌了,他带着幸存的三千轻骑打算再打一个迂回,但刚脱离与大戟士的接触,他就惊恐地发现,一只数千人的斯瓦迪亚轻骑已经悄无声息地包抄到了他们的侧后。
在这场包抄和反包抄的游戏中,终究还是加昂略胜一筹。
这就是哈劳斯国王看见的那一幕,安克苏的战阵被推动着不断后退,金色圣剑旗飘扬的地方,无数斯瓦迪亚人欢呼着,悍不畏死地投入了战斗。
乌克斯豪尔四门大开,居然在没有经过哈劳斯或迪林纳德下令的情况下,城中的四万斯瓦迪亚士兵倾巢而出,听从着金色圣剑旗的指挥,扑向了远道而来的敌人,一声声“斯瓦迪亚万岁!加昂万岁!”的呼喊,直上九霄。
金色圣剑旗下的加昂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这帮小家伙们,太乱来了……”但他只是笑了笑,就没有说什么,司旗手不断通过旗语和战鼓声,把他飞快发出来的一连串命令传达出去。整个战场就像是加昂的棋盘,他笑谈之间,随手落子,轻松非凡。
而他对面的安克苏却冒出了一头冷汗,本来好端端地围城,一切进展顺利,凭着十万大军,安克苏有信心征服任何一座城池。要知道,他可是曾经率领这支军团,成功地阻击过蒙古名将怯的不花的大军的,可是没想到,却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卡拉迪亚大陆遭到了这样的打击。
安克苏很窝火,当那两千重骑出现的时候,虽然那些军心浮躁的仆从军们出现了不安,但他调上了自己的嫡系,很快就稳定了战局,即便是后来敌人的援军源源不断出现,他也始终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而真正的战局转折点却在自己调回马穆鲁克之后,这本来是对对方表示战将的礼节,可是谁能想到,对方这个将领完全不按照礼数套路出牌,居然敢全军衔尾追击,这可是安克苏之前从未料想到的,从战场上看,对方充其量也就不过是两三万人,己方战阵可是拥有十万人,对方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真不知道是莽撞还是愚蠢!
萨兰德军团立刻开始收缩,一直围困在北门的两个塞尔柱军团开始向城东大阵转移,安克苏打算把全军力量集中起来,给对面这个莽撞的斯瓦迪亚将领沉重的一击,等到击溃了这只生力军再继续围城也不迟。
这两万塞尔柱军团由萨兰德的年轻名将马利克沙率领,他们是塞尔柱帝国的幸存者,因为蒙古的入侵,塞尔柱军全线崩溃,原塞尔柱帝国的主力军被萨兰德吸纳为国内的雇佣军团。
因为原来的出身是一国的正规军,所以这两万塞尔柱军团编制和兵种配置也算是比较合理,除开占据主力的一万多奥斯曼步兵,至少五千以上的土耳其标枪手之外,还有两三千西帕希骑兵,他们拥有简陋的铠甲、活泼健壮的萨兰德沙漠马、长枪和弓箭,他们无法承受重骑兵的冲击,但如果用来快速奔袭和骚扰,那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除此之外,在马利克沙身边,还拥有超过两千的苏丹亲卫队,这些土耳其裔骑兵同样缺少精良的护甲,但却拥有最强健的战马,最精湛的马术,无坚不摧的长枪和狼牙棒,他们对他们领袖的忠诚无法撼动。
马利克沙接到军团元帅安克苏发出的收缩兵力的命令之后,在瞬息之间便做出了安排,步兵先行,三千西帕希骑兵掩护左右翼,他亲自率领亲卫队,和所有的土耳其标枪手殿后,整支军团撤离果断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如果不是因为马利克沙杰出的军事才能,他的两万塞尔柱军团也许早就被打散,编入其他军团中充当一般阿尤布王朝军那样的炮灰角色了。
因为加昂的视线被乌克斯豪尔的城墙所阻挡,他并没有看到塞尔柱军团严格如教科书般标准的撤离,所以他授权从北门突围的斯瓦迪亚军队以临阵自主权。偏偏从北门突出的一万斯瓦迪亚军的最高统帅是一个叫做乔伊斯的年轻贵族,他上过两次战场,和装备简陋的罗多克人打过两场千人规模的战斗,生性傲慢狂躁,在他看来,只要敌人后退了,就说明他们快要垮了,要完蛋了,只要再推上一把,对方就会轻易土崩瓦解。凭借这条经验,他居然神奇地取得了那两次针对罗多克民兵的胜利,但是这一次,他踢到铁板了。
看到对面的马利克沙解围撤军,乔伊斯的眼睛就红了,他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把自己手下的一万城防军全部派了出去,他忽略了战前演讲,忽略了观察敌阵,他甚至不等自己的队伍摆好阵列就下令全军冲击,先头的两千轻骑兵一路狂奔,把他们的步兵同伴抛在了几百米的后方,而那些披着沉重铠甲的步兵也在各级军官的皮鞭催促下狂奔起来,气喘吁吁,毫无阵型可言。
马利克沙看到乌克斯豪尔北门打开的同时,就下令全军警戒,他率领亲卫队亲自落在了最后头,骑兵们张弓待放,掩护他们的步兵同伴后退。
但马利克沙立刻发现出城追击的这只斯瓦迪亚军队素质简直差到了黑帮打群架的层次,这让马利克沙忍得牙疼。
“先吃掉他们再说吧。”马利克沙飞快地作出了决定,号旗挥动之下,本来在撤退行进的全军立刻停了下来,掉转头就是一座战阵。三千西帕希骑兵形成钳形,向对方两翼伸展开。
乔伊斯的轻骑兵刚冲到近前,就发现对面正在撤退的萨兰德人停了下来。乔伊斯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丝疑惑,但是紧接着,对胜利的狂热和以往的战斗经验充斥了他的大脑,他高呼着一马当先径直冲了过去,满脑子都是对方被自己一个冲锋击溃的画面。
马利克沙满脸同情地挥了挥手,他的亲卫队们在这一瞬间张弓齐射,黑压压一片的箭矢黑云般将眼前扑过来的斯瓦迪亚轻骑笼罩其中,好像被一片恶魔的死亡暴雨洗刷了一样,一瞬间,血雾飞溅,人马嘶鸣声狂响不绝,不时有被战马垂死之际甩出去的骑士在空中无助地挣扎,又被射成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