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已经带着艾特?奇和卫队们赶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和一路躲着我的阿拉碰了头,听说可能有敌情,阿拉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芥蒂,对我点点头就没说什么。当这股斥候小队回头报告消息,我发现阿拉明显松了口气,乜着眼看我,不屑道:“哪里有什么敌情?埃蒙斯你神经过敏了吧!”
我已经懒得和阿拉解释了,抢过他手里的令旗,用罗多克的旗语猛地招展了两下,先前在村口停下的方阵立刻又继续向村口推进起来。
“你干什么!”阿拉很不爽地从我的手中抢过令旗,“斥候都说了里面一切正常,你还纵兵入村,你想干什么?屠村么?”
我冷笑一声:“阿拉,你要感谢我!”
我指着那边还挡在村口小路上的那一小队斥候:“晚上你的眼神可能不好,所以你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只斥候队,除了领头的那个不断眨眼睛的小队长之外,其他的成员统统都不是最初进村的了,更不用说,他们还换了两匹战马,鞋底上还染上了血迹!”
阿拉的瞳孔迅速缩紧,他揉了揉眼睛,再度望向那只现在还挡在村口的斥候队,这个时候,步兵方阵已经到了村口,和这只斥候队只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但对方就是那么诡异地寸步不让地挡在村口。
有的步兵已经疑惑了,甚至从橹盾背后探出头去,向着面前的斥候询问着什么。
阿拉厉声狂呼起来:“他们不是我们的人!杀过去,不要停下!”
阿拉的声音刚响起来,还没有传出去多远,举着火把的步兵方阵就突然晃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一阵风吹过了麦地,吹动麦穗摇摆。
只是此时,吹过这些步兵们头顶的,不是风,而是密集的弩矢!
从田地里、屋顶上、窗户里射出来的狂风般的弩矢,在这一瞬间疯狂地收割着罗多克人的生命。
阿拉的眼睛都红了,我看到他的手脚很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此刻的阿拉,并不是当初那个指挥千军万马若等闲的阿拉了,他对于战场,居然有了一种恐惧!
开什么玩笑,罗多克的民族英雄,最年轻的一位名将,居然对战场产生了恐惧?
我等了两秒钟,阿拉只管脸色惨白地在那里打抖,一点命令都发不出来。我咬咬牙,再度抢过阿拉手里的令旗,踩着马镫站起来,疯狂地挥动起来。
从村庄大小上判断,索多玛最多只能容纳不超过五百人的军队,此刻虽然对方的远程火力密集,但迟迟不敢现身,说明他们还是有所畏惧的。我调动了位于索多玛南北郊的两支斥候百人队向村子发动牵制性攻击,又调动一个完好无损的四百人的罗多克步兵小队对索多玛发动冲击。
最初的那支罗多克小队,仓促间遭到密集箭雨覆盖,已经陷入了混乱当中。但毕竟是罗多克的精锐,王宫卫队的一份子,当号角吹响,罗多克士兵们高喊着“王国万岁”的口号,如同整齐的海浪一样往村子里推进,他们也逐渐恢复了秩序,开始以投枪或梭镖,对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进行主动的还击。
黑暗中,举着火把的罗多克步兵是教团军队最好的靶子,但倘若放下火把,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双方就像瞎子一样,根本摸不清楚对方的所在,进攻的罗多克军试着冲击了两次村口,都被密集的箭雨射了回来,无法突破进去。
前线的传令兵一头鲜血地奔回来,急匆匆问阿拉:“将军,对方的弓弩太猛烈了,我们冲不进去,怎么办啊!他们看得见我们,我们看不见他们,这仗是没法打的。”
阿拉好像在做梦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传令兵,嘴里“啊,啊”个不停。
我彻底失望了,把阿拉撇到一边,冲着传令兵说:“去告诉弟兄们,有多少火把都往村子里丢,咱们没必要冲进去,只要守住村庄的那几个出口就是了!”
传令兵“啊”了一声,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叩叩额头,这些罗多克士兵,太不知道变通了,不愧是伊莉娅的手下,一个个都是死脑瓜。“就是放火烧村逼对方出来啊,不懂啊!”
传令兵恍然大悟,脸上极其复杂的表情:“可是,烧村?这是违反军纪的啊……”
我实在受不了了,狂吼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军纪不军纪!就算你们不烧,回头这些教团的人也一样会烧!你以为现在里面还有活人吗?你什么时候见过教团军过境还留活口的啊!”
传令兵铁青着脸,重重地向我行了个军礼,扭头就跑回前线去了,没过一会儿,我就看见无数火把接连不断如流星般投入索多玛村中,村口的罗多克士兵一时间变得模糊起来,而索多玛村里,却可以看见影影幢幢的人影。
这些人影刚显露出来,从后面紧急调过来的罗多克狙击手们就毫不客气地一一点杀。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火把投入村中,场上态势明显发生了颠倒,索多玛村中的教团军不敢轻易冒头了,下面的罗多克士兵则在黑暗中严阵以待。
火头开始从村口冒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刮起大风,风助火势,很快整个索多玛村就淹没在火海当中,熊熊火头冲上夜空,好像一堆巨大的篝火,即便是隔着十数里也清晰可见。
不时有浑身着火的教团士兵从火海里冲出来,但往往刚冲出火海,就被破空而来的几根弩矢钉在了焦酥的土墙上。
这个时候阿拉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熊熊燃烧,已无生机的索多玛村,突然打了寒战。
接着,阿拉劈面揪住我的领口,差点把我从马背上提了起来,一脸病态的潮红,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埃蒙斯!放火烧村,你居然做的出这样的事情!你烧的是我们罗多克的村庄,是我们罗多克公民的财产!你你你,你凶性不改,我早该知道……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阿拉一边吼,一边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直刃军用刀,但他还没来得及朝我一刀砍下来,就被艾特?奇一记手刀砍在后颈上,整个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我理了理领口,遗憾地摇摇头,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阿拉必然是在我的刺激之下,产生了某种心理阴影,可惜我对于心理学不是很拿手,如果费恩在,说不定能给他进行一番心理咨询……
“把阿拉将军带下去……休息吧。恩,他太辛苦了,身体有些不适。”我扫了一眼身边那些畏我如蛇蝎的大队长和副官,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我拥有葛瑞福斯国王的最高军事授权,又有伊莉娅殿下的亲口委托。所以,在阿拉将军休息期间,全军指挥权,由我来暂代。你们有什么问题没有?”
那些大队长和副官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这让我很满意。我冲身后招招手,混在我的卫兵队伍里,那个背着长弓的奥利弗一愣,策马来到了我身边。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他说。
我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来吗?”
奥利弗下意识摇摇头。
我继续笑着说:“因为接下来,我们要和一股精通山地战的强手过招,他们中的大部分是界山山区附近的诺德贵族,还有一部分,是界山山区,山地人部落的叛徒。他们的领袖也是一个狠角色,原教团第七军团长弗雷!阿拉的状态已经不行了,从现在开始,你作为我的副手,打好这一战,这就是我带你来的目的!”
我说完,看向眼中已经灼灼发光的奥利弗:“这一战之后,我会洗净你的荣誉,救回你那些困在艾斯提尼那的同伴。但前提是,我要拿到弗雷的脑袋!”
大火烧了一阵。我在队伍前列,细嗅火场里飘出来的味道,那些大队长和副官们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只有奥利弗跟着嗅了两下,脸上露出了古怪而痛苦的表情。
“大人,没有。”奥利弗皱着眉头说,“没有辎重焚烧的味道,空气中全是烤人肉的腥臭味。”
我点点头,“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格兰梅尔才被突破没多久,教团不可能就运送了辎重物资过来,看起来,在这索多玛里的,只不过是一只先遣队而已,把这里当成了前哨站。”
奥利弗点点头,捂着鼻子说:“大人,咱们别在这里待了,这里的烤人肉味,我实在受不了。”
我才想起来,这烤人肉的味道,奥利弗应该是早就闻腻了的。
实际上,我在山谷之战中,也是闻腻了这样的味道。
我留下一个斥候百人队和一个步兵小队在原地继续清剿,大军跟着上路,继续向格兰梅尔前进,只是这次,大家都有了概念,既然索多玛都被攻陷了,那么前面的应该就统统是属于黑暗教团的掌控之下,再不提什么扰民不扰民的问题了,大军一路潜行,斥候放出去十五里。
路上,我和奥利弗紧急探讨了一下当前局势。之前在山地人基地那里,我就对他们的山地战打法有一定的了解,这些战士从来不讲究什么战阵,只是依凭地形,忽聚忽散,飘忽不定,让人无法捉摸,再配上肉搏能力极其强悍的诺德人,只要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遭到极其严重的打击。
所以,奥利弗的想法和我惊人地相似,即:利用诱饵,诱出对方主力,然后全力歼灭之。
只是,这里就碰上了一个问题,谁来当这个诱饵?
奥利弗和我很诡异地对视一眼,然后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身后,那个被结结实实绑在马背上的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