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他们的是我抬手扬起的三连发手弩,一轮短弩矢电光火石之间飞射而出,在满城飞舞的火把,四下飞洒的流矢之间毫不起眼,一名斥候仓促之下被弩矢射中面门,翻身落马,另外两名斥候抬手挡开了弩矢,气势汹汹径直朝我奔来。
我听清了后面轰隆隆整齐的马蹄声,猛地矮下身子,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艾特·奇粗哑的嗓音如闷雷般响起:“保护大人!齐射,放!”
一连片暴风雨般的弩机发射声,呼啸的破风声从脑后铺天盖地地覆盖过来,面前的这支斥候小队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就被暴风雨般的金属洪流撕成了一片血沫。
“跟我来!”艾特·奇红着眼睛,错身之间就超过了我的马头,稳稳挡在了我的面前,紧接着,十几名卫士自觉地组成了一座小型楔形阵,滴水不漏地将我护卫在中间。整个骑阵一转身,像一把锋利的剃刀,沿着库尔玛堡弧形的城墙,像正在冲击缺口的那两之教团小队切割过去。
还在遥远处,艾特·奇已经抬起了手里的暴风连弩,一声令下,锋利的弩矢呼啸着向前覆盖过去,整个卫队二十把连弩愤怒地倾泻起来,密集的金属风暴一下子把正在冲击城墙的一个教团百人队彻底打懵了,惨叫声和哀嚎声响成一片,遭遇了如此密集的远程打击,那些侥幸未被射中的战士已经无法保持先前的战斗阵型,乱哄哄地挤成了一堆。
一个矢匣十二发弩矢几乎是一个照面间就被射光,艾特·奇射完最后一箭,把弩机往背后一插,顺手就拔出了腰边的佩剑,黑色的斗篷飞扬之间,如同压倒城池的乌云,佩剑反射着火光,雪亮如同撕裂天幕的雷霆。
暴雨般的弩矢吗,雷霆般的马剑,一瞬间几乎可以冲垮城池的恐怖的冲击力,剑光闪烁之下,矫夭如龙,撕裂战阵。失去阵型拥挤在一堆的那个百人队首当其冲,第一时间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侥幸在箭雨中幸存下来的三十多名士兵,毫无抵抗之下,就被剑光淹没。
马蹄过处,血流成河。
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子让强攻缺口的两个教团小队陷入了混乱之中,城墙上的伊莉娅立刻拔剑振臂高呼,麾下的罗多克战士们一瞬间士气暴涨、蜂拥而前,乱枪攒刺,乱刀劈砍,血光飞溅中,之前已经几乎突入城中的一个小队兵力被推下废墟,紧接着,由二十名罗多克堡垒狙击手组成的两个小队登上了废墟顶端,在强劲的攻城弩的反击下,教团的这两个小队终告崩溃,溃兵蜂拥逃窜,居然隐隐冲动了库尔玛堡对面教团军的阵脚。
“机会!”我的嗓子几乎都要撕开了,冲着艾特·奇狂喊起来,艾特·奇二话不说,一扯缰绳,径直向着对面那至少一个大队的阵营冲去。骑队很快冲入了溃逃的人群,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对面的指挥官居然没有想清楚要不要放箭。
但时机一闪即逝,几秒钟的时间,艾特·奇已经冲出了溃散的人群,一马当先扎进了对面大哗的方阵,战马的冲击力如此之大,当前的两名武士直接被撞飞起来。
马剑闪烁,艾特·奇怒吼着,一剑剑实而不华,都是最有效的杀法。
就在艾特·奇带着二十人撞入数千人的战阵,激起一片骚乱的当口,库尔玛堡的城门再度打开,只是这一回,从里面冲出来的,却是一片片反射着火把亮光的全身板甲,战马踹在地面上,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着下沉。
议会卫队的重骑兵!
从库尔玛城门到门口的这座战阵,有将近八百米的距离,如果这支教团大队的指挥官及时重整队列,全力备战,面对斯瓦迪亚的重骑兵可能还是抵挡不住,但面对罗多克的重骑兵则还有一搏之力,可惜这个时候,深入战阵中的艾特·奇和二十名骑士就像是致命的毒药,四下里亡命冲撞砍杀,使得方阵始终无法保持,队列无法稳住。面对轰隆隆逼近的重骑兵,这些教团最精锐的士兵们终于产生了动摇。
动摇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两百人被声势震撼得手足无措,步兵在重骑面前赖以保命的枪阵就足以崩溃了,迎面而来的议会卫队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迎面砸在了这座方针上,像一锤子打爆一枚鸡蛋,冲击的第一时间,这整整一个大队,崩溃了。
议会卫队的重骑兵,领队的是克里斯塞恩,因为仓促,他居然没有披挂上标准的重骑兵板甲,而只是随便穿了一件带罩衫链甲,两个旗手跟在他身边,冲入战阵时被弓弩射倒了一个,接触后又在混战中被砍翻了一个,现在他一手夹着自己的旗帜,一手紧握战剑,在崩溃的教团大队方阵中四下冲杀,哪里的人多,他就往哪里闯,旗帜所到之处,骑士们就蜂拥云集,平时说话看不出来,这个文质彬彬的将军,第一次上战场居然会这么疯狂。
方阵崩溃了,我们身边的教团士兵也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拥挤着向后退去,事实上,看着他们看向我们这血肉满身一行人的眼神,我们不去招惹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缓缓收拢队伍,这个时候克里斯塞恩也看到了我们,旗帜一转,从侧翼包抄了过来,在崩溃的方阵中,这只重骑队伍好像乘风破浪的船队,毫无阻碍地就来到了我们身边。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方才那短暂的交锋,我身边的二十名卫队蒙受了进入罗多克以来最为惨重的损失,有七名战士已经永远地长眠在这方陌生的土地上了,剩下的也人人带上,艾特·奇身被九创,血透重甲,但幸运的是,大多都伤在大腿、手臂等处,并没有生命危险。
克里斯塞恩刚来到我们面前,我就听见城头上吹响了收兵的号角,对此,不管是克里斯塞恩还是艾特都极度不爽,克里斯塞恩是还没有杀过瘾,艾特·奇则是对城头上猎猎作响的伊莉娅战旗冷哼:“明明是我们来救援他们,不肯走要逞英雄也就算了,偏偏连出城迎战都不敢,还要我们为他们牺牲!”
艾特·奇的声音不大,但面前的几个罗多克战士都听得清清楚楚,也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争辩,毕竟,出城迎战的的确是我们。
我知道艾特·奇的心情,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早已经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但为了这本可避免的一战,基地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小伙子们一下子就牺牲了七个,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值得。
“别胡说八道了。”我对艾特·奇说,“你还没看清楚形势?我们击溃的这个大队战斗力并不强,在我们陷入战阵中时,周围的教团军也并没有前来夹击,很明显,我们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目标是伊莉娅!一旦伊莉娅出来,我敢肯定,伏兵立刻会四面开花,甚至说不定连芬里尔的末日之雷都会出动,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真正没有生路。伊莉娅应该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始终按兵不动。”
话虽这么说,在回城路上,我们也的确看到了一股股伏兵从库尔玛堡周边的林区源源不绝开出来,但我心里还是存了一个疑问,看伊莉娅在城头上那么淡定的姿态,难道她真的没有存一点点让教团军把我们顺势干掉的念头?
回程路上,虽然有两股人马出来拦截,但对于纯由重骑构成的我们这彪人马来说,这两股轻骑并不能构成什么阻碍,大家加一鞭子,闷着头就闯过去了。
等到大家全体进城,城外也响起了沉重的战鼓声,方才诱敌的失败并没有太历害地损害芬利尔的信心,反而激怒了他。伴随着战鼓声,那两架投石机开始轮番对库尔玛堡外墙进行轰击,城堡北门,也出现了两个五千人的攻击梯队,一面旗底黑色,旗面上绣着金色九头蛇的旗帜立了起来,伴随着战鼓声,缓慢地向库尔玛堡推进。
伊莉娅站在城墙的最高点,指挥士兵用木材和石块紧急封堵城墙被轰开的缺口,我走到她身边时,她只是冲我平静地点了点头,好像方才我不是冲出去殊死拼杀,而是去菜场买了两块土豆。
“是芬利尔的第十一军团,军团长伊桑。你熟悉他么?”伊莉娅看了我一眼,低声问。
伊桑?这个名字我并不很熟悉,他是两年前的帕拉汶之战后教团新提拔起来的军团长,萨菲罗斯曾经对现任的每个军团的军团长都有过调查,这个伊桑来自教团所在的德鲁亚教国大陆,并不是卡拉迪亚的本地人,所以对于他的一切身世和能力,我始终不是很清楚。
我摇摇头,“我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详细资料,他是大陆外的人。”
伊莉娅没说话了,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越来越逼近的攻击梯队,比起克里斯蒂安的第十七军团,这个第十一军不论是从军队的士气或是战阵的展开,又或者是兵力的配置上来看,都专业得多,甚至比起几个老字号的十以内的军团长来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一军踩着整齐的战鼓鼓点,不急不缓地前进,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锐气和信心,在兵力配置上,十一军的战列前排是十数辆冲车,冲车之后是清一色的盾牌手,衣甲整齐盾牌坚固。在三排盾牌手之后,是呈散兵线推进的弓弩手,队列之间的间隙很大,这样既可以对城头上的罗多克弩手形成压制,在反击中又可以躲入盾牌的庇护之下,不用蒙受太大的伤亡,毕竟,罗多克弩手的犀利是天下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