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暗淡之下,不远处的那些石柱,却仿佛也映出凛凛寒光,像是一柄柄刺入大地的利剑,让人看了不免心里发寒。
但是那些毛子们,却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大踏步的往前方奔去。
等我们也来到跟前,才看清楚了这些个奇怪的石柱子。
原来,这些石柱子并没有多高,大概都是齐平的,露出地面以上一米左右的样子。
不过这些石柱子,每两根之间的距离却也十分统一,大概都有个两米左右,这样看上去,排列的还是比较密实的。
我正在看着这些东西,身旁的老三和老舅搭话说道:“白二爷,这些个东西怎么会从地里长出来的?”
听了那个老三的话,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舅和老三都朝我看来,我才有点得意的说道:“老三你个土鳖,你看这些石柱子高矮胖瘦都差不多,而且之间距离也都是像梅花桩一样,可想而知,这些个石柱子绝对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它们肯定都是有人特意栽在这里的。”
老三摸着下巴点点头,老舅却很不屑瞪了我一眼。
“你个宝崽子,才跟我下地一年不到,就在这里现学现卖,那我现在问问你。”
老舅说着话,竟然在一根石柱子前面蹲了下来,接着说道:“你看看这些石柱子都是干什么用的?”
老舅故意刁难我,我也只好蹲了下去。
我用手仔细的抚摸着石柱子,却也发现在这石柱上面,好像都有些磨损的痕迹,甚至有几处环绕在石柱上的磨损已经很严重了,向里形成了一圈的凹槽,就好像是曾经拴过绳子一样。
我想了想,便带着含糊的口气说道:“老舅,这些个石柱子不会是用来拴牲口的吧?”
“拴牲口?我看你个宝崽子脑袋里只有放牛放羊,没出息,哈的跟逼一样!”
老舅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
不过他向来都是这副德行,所以我也早就习惯了,但是我还是没好气的嚷嚷道:“那你说嘛,这些个石头柱子都是做啥用的?”
老舅这时候,用手扣着那些石头柱子上的凹槽说道:“这些个玩意,恐怕都是拴马桩哩。”
“啥?拴马桩?”
我一下跳了起来,不服气的骂道:“这他娘的用来拴马的,不也是拴牲口的?咋?马就不是牲口啦?”
我忽然一肚子的怨气,心说这老骂皮的,就知道拿我发脾气。
不过我刚想继续唠叨,就看见那个戴眼镜的毛子政委已经走了过来。
月光之下,他本来白擦擦的脸,此刻却红扑扑的,应该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个石柱子以后,突然兴奋造成的。
他走过来,竟然一把握住了我老舅的双手,然后激动的说道:“老白同志,你看,我们终于有所发现了,革命的胜利指日可待,现在就让我们在伟大领袖斯大林的指引下,朝着那口神秘的棺材前进吧!”
我突然发现,他的官腔打的比我们村里大队书记还要牛逼,一句话里面,基本上没有半个字是有用的。
我老舅也只好满脸堆笑的回应道:“对对对,跟着苏联老大哥闹革命,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两个人说完了这些个废话,才又开始扯进正题来。
那毛子政委这才看着满地的石柱子,说道:“白二爷,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的?你以前来过新疆,有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之前我老舅跟他们说过,自称以前来过新疆倒斗,不过他也说了,那个时候还年轻,只是跟着别人一起出来支锅的,而且那个新疆的斗,据说也没有多大的规模。
老舅所谓的支锅,就是一种很简单组织形式,形象的说,就好比几个并不相识的人一起支起一口锅,做一顿饭,大家都有的吃,所以就叫支锅。
一般组织支锅的人,就叫掌眼,也有叫大老板的,总之有人组织,就会有人进来入伙,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倒斗的临时小组织。
不过支锅也分很多种,要是说起来的话,大概上就分三类,我们称为硬伙,碰伙,还有寻伙,其实就是组织形式不同而已,大体上没啥区别。
所以据我老舅跟我们说,他上次来新疆的时候还年轻,所以也只是寻伙支锅给人家当帮衬,基本上听掌眼的指挥。
不过什么事情让我老舅说起来,那就都是云里雾里的啦,再加上之前他已经在长沙的地货领域闯出了名气,所以闹得在那些个毛子看来,我老舅已然是个比他们那些科学家还要靠谱,还要厉害的人物。
这时候,我老舅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些石柱子,都是拴马桩,就是用来拴马的。”
“拴马的?”
毛子政委听我老舅这么一说,好像非常吃惊的又接着说道:“白二爷,你看这些石柱子少说也有几千根,这么多石柱子,那得拴多少匹马?”
他说的一点没错。
当我们几个人借着月光往远处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个栽在地上的石柱子,好像真的特别的多。
而且它们好像还是围着罗布淖尔湖中心,呈圆形排列的。
石柱子密密麻麻,竟然是好像组成了一个圆圈。
只不过这个圆圈非常的巨大,这样看去,也只不过能分清楚是那么个弧形而已。
不管怎么说吧,这的确是个问题。
要说这石柱子的数量,可能有一万根也不一定呢。
不过我老舅却笑着说道:“政委同志,拴马桩当然是用来拴马的,但也不一定非要拴满了啊,你看,这么多拴马桩排成圆形,又这么密实,那就不止是用来拴马了?”
我看着老舅得意的样子,心里这个不爽,心说这老骂皮的,跟毛子也敢卖关子。
不过那么毛子政委却傻乎乎的样子,赶紧问道:“什么?不止用来拴马?那还要拴什么?”
我老舅听他这么说,一下咯咯笑了出来,然后晃着脑袋说:“政委同志,你理解错了,不是说用来拴什么,而是用来警告什么。”
“警告什么?”毛子政委还是没太懂。
老舅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这些个拴马桩,围成一个大圆圈,这就叫下马圈。它的作用就是为了警告来这里的人,骑马的要下马,坐轿子的要下轿,带着武器的也要全都放在外边,这就是要让来这里的人明白,从这里开始往里去,不管是谁,都必须遵守那里面的规矩啦!”
老舅说的很认真,我们听得也很认真。
当那个毛子政委听完了,赶紧点着头问道:“白二爷,你看我们也没骑马,也没坐轿子,是不是我们可以直接进去呢?”
老舅没说话,只是瞄了一眼毛子腰间的枪盒子,然后又打了个手枪的手势,轻轻的摇了摇头。
毛子政委应该也看明白了,但是他却皱了皱眉头,用手扶了下眼镜,说道:“这怎么行呢?斯大林同志说过,革命没有枪,就像赛马没有腿,我们的枪肯定是要带进去的。”
其实,我老舅也应该知道,让他们卸掉武装进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老舅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也行吧,但是政委同志,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毛子政委看我老舅同意了,便赶紧点头说道:“好好好,白二爷,你说就是了。”
谁知我老舅竟然再次说道:“政委同志,想来那口棺材应该也不远了,咱们今晚就在这石柱子圈外扎营吧,明天一大早天亮了,咱们再……”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毛子政委已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然后用俄语恶狠狠的说了句什么,就拍了两下巴掌,大声的嚷嚷起来。
听到他的声音,本来还都在圈外议论纷纷的毛子兵们,都再次精神起来,纷纷跨过了那些石柱子,向前方继续走去。
而那个毛子政委,却也在跨过石柱子以后,转过身来严肃的说道:“老白同志,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同样的问题,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他恶狠狠的看着我们三个人,我们三个都赶紧点了点头,就跟在他的后面,硬着头皮也穿过了这道用来警告来犯者的下马圈。
我看那毛子政委走远了些,才敢小声埋怨我老舅说道:“老舅,你以后就别再提了,再提小心我们也被毛子给枪毙了……”
谁知我老舅手快,上来就给了我后脑勺一巴掌,疼得我呲牙咧嘴,刚想发作,我老舅却小声骂道:“你个宝崽子,你懂个屁,从现在开始你让我提我也不提了,现在我们都已经进来了,今天晚上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造化啦!”
我瞪着老舅,他的脸色惨白,不过我却不以为然,心说这个老骂皮的,就会吓唬人,所以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不过这时老舅跟旁边的老三小声嘀咕道:“老三,把东西收好了,今天晚上我们爷仨就靠它救命啦。”
老三脸色也不好看,估计是刚才被老舅给吓的。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包袱,然后点点头,向着远处那片昏暗的湖心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