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简秋的视线看了过来,周姨娘面容柔和,对着简秋福礼,夏姨娘见状也是赶紧福礼。
简秋自两人身边而过,报之柔婉一笑,步子一动,拾阶而上,进了简府大门。
流连一直静静地跟着简秋的身后,目光却一直打量着府内的景物,却发现倒是比之两年之前,并未有多大的改变。
众人几乎都是拥簇着简秋,一路之上,二夫人何氏与三夫人张氏更是不闲着,问东问西,嘘寒问暖,听得流连眼角一阵一阵的抽搐,流连目光微抬,却是发现自家小姐面色始终如初,半点不耐烦的神色都不曾有,不禁越发佩服了起来。
三月早春,鸟语花香,众人穿花拂柳,轻步小径,遥遥的看见不远处的院落门边,有小厮已经张望着。
简秋目光看去,只见那小厮已经是小跑着走了过来,打了千就是笑说道:“夫人小姐们可算是来了,老祖宗可盼了许久。”
杜氏微侧身看了一眼身后,见二夫人何氏与三夫人张氏还是笑容灿烂的围着简秋,半点的长辈样子似乎都要全抛却了,眼里极快的划过一抹厌恶,只是下一刻就是堆了一脸笑,说道:“我说什么了,老祖宗一直盼着二小姐呢。”
这么一句话,倒是让二夫人何氏与三夫人张氏终于是收了几分殷勤,轻咳着整了整衣裳。
“夫人小姐们,快进院子吧。”小厮笑说着,让开了身子,躬身站在一边。
杜氏步子加快,当先而走,简秋眉眼微挑,跟了上去。
倒是二夫人何氏与三夫人张氏,两人互看一眼,心中皆是冷嗤一声,终是不再与简秋攀谈,也是跟了上去。
进了院子,丫鬟们都站在了外头,夫人小姐们直往正屋而去。
有嬷嬷守在屋门之外,两边各一拉开了帘布,杜氏当先走了进去,却是正好看见老祖宗孔氏正看了过来,却是那眼里分明闪过一抹不高兴,杜氏心头一跳,抿了唇,终究还是挂上了笑脸,转身抬手笑说道:“二小姐,小心着门槛才是。”
简秋见此,杜氏居然突然变得如此热情,唇边的笑意不免深了几分,只是手却避开了,脚步一抬,跨了门槛就进了屋。
只见一抹窈窕的身影步入屋中,那面容之上,轻覆纱巾,却是那黛眉之下,那双清泠的眼眸,衬得人越发的灵动而鲜活。
“让老祖宗等久了,孙女真是不该。”说话间,简秋已经盈盈福身,当即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大礼。
孔氏的眉眼已经笑得眯成了线,抬手就是招道:“来来来,秋丫头快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
二夫人何氏和三夫人张氏正走进屋,看见这情形,两人更是笑容满面:“二小姐不知道,这两年来啊,老祖宗可少不得一天要念叨二小姐您好几回。”
这话听得孔氏心里极为舒服,可是听在了杜氏的心里,那就是好比举着针一下一下地往她心口上扎,时不时还撒了把盐,杜氏几乎就要挂不住脸上的笑了。
简可琳和简依柔两人对看一眼,各自默不作声,却是夏姨娘若有所思地看向简秋,周姨娘转眼,便见夏姨娘如此神色,目光微闪,只是垂下眉眼。
依着孔氏的话,简秋抬步朝着孔氏走去,孔氏一把拉着简秋的手,更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简秋一眼,颌首之后,有些皱眉,想要说什么,到了嘴边似乎觉得不妥,沉吟了片刻,似乎换了原先的话,只是笑说道:“怎的两年真就都不回来住?”
这样的问话,在简秋来时,便是已经料想到了,只是笑说道:“原本也并未在侯府多住的,老祖宗知道,我的身子不争气,这两年来,更是养身子的时候居多,大舅舅一年半前下江南,都说江南气候适宜,我也便跟着去了,这一去便是将近一年半的光景,不过是一月之前才回来京都的,孙女也是极为想念老祖宗的。”
说到这,简秋目光露出十分的歉意,看在杜氏的眼里却是厌恶至极。
孔氏脸上的神色却是更加的柔和了,这样的事,她自然是清楚的,当下轻拍着简秋的说,便是笑说道:“倒是我又忘记这事了,如今你的身子如何了?今日庙会一定极为热闹吧,不若也不会耽搁了时辰才回来。”
简秋点了点头。
“来,到了边上坐,咱们祖母孙女好好聊聊。”
简秋自然是乖顺地顺着孔氏的示意,坐上了榻。
“如今既然都回府回了内宅了,倒也不必要再带着纱巾了,没得受闷着气的罪。”
“老祖宗说的是。”简秋应答着,伸手便是将蒙面的纱巾取下。
孔氏本就离得近,此刻凝神仔细地打量了简秋,却见那原本清丽的面容,如今比之两年之前,愈发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绝尘,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已然是佳人之姿,配之周身的气度,将来……前程无量!
眼前和蔼的老者,那深邃的眼眸之中,赞赏的神色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简秋看的一清二楚,甚至可以知道,此刻孔氏的心中所想,无非便是奇货可居,不是么。
原本简府之中,本当应属简芯最为上选,毕竟,这也是孔氏之所以能容忍杜氏续弦当了定了长房夫人一职,而二房二夫人何氏,还是三房三夫人张氏,对于孔氏而言,就算这两房再如何的敬重和敬畏她,这不过是一时的,原本就不是亲出之子的儿媳妇,更别提起孙女。
偏偏如今简芯已经失踪,而就算是复又寻了回来,只是那名声已经是败坏了,想要再嫁入公侯之家,乃至帝王之家,那是绝不可能了。
而如今,她,作为简府长房的另外一个嫡女,有公孙侯府作为后盾,更有当初流传一时的金殿之上,明王殿下求婚之事,这样的开端,已经足够让孔氏放手一试了。
毕竟,简府出了一个皇家媳妇,这将是光耀门楣,载入简府族谱光辉的历史了。
思及此,简秋微微垂下眉眼,掩住眼底泛起的讽刺。
偏偏孔氏这样的神色,杜氏也是看了一清二楚,心里更是一阵的折磨剧痛,想到自己心尖上的女儿如今寻了两年都是下落不明,杜氏双眼微红,咬着唇,身子微微抖动,心里却怒火上涌。
两年之前的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简依柔后来大病醒来之后,竟是忘记了,而简秋也是公孙侯府接走,跟随同去的下人,除却了简秋身边的那丫鬟灵笑之外,再无人回来,而那丫鬟灵笑后来也是消失了踪影。
这样多的怪异,杜氏不得不怀疑,这事一定和简秋这贱丫头有关系!
然,所有的坏事都似乎是约好了一道般,翌日,儿子简于磊的二十弱冠大礼,杜氏并没有等来简荣越原本透露的已经内定的赐婚旨意。
偏偏竟是等来了边疆战事告急,简于磊即日回边疆!
而杜氏后来从简荣越的口中得知,分明便是前些日子,简于磊与那丫鬟书兰两人之事,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对简于磊大失所望。
有了这样的丑事在先,皇帝又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儿子,杜氏自然是明白的,却是没有想到,皇帝的怒气已经大到,根本不能容忍简于磊留在京都之中。
而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还有儿子来说,根本就是晴天霹雳,根本就是从此断了前程了,简于磊的仕途算是废了!
简秋余光微动,但见杜氏神色沉怒却不敢发作,不由挑了挑眉眼,却听见了二夫人何氏笑说道:“还有一事,老祖宗还不知道呢,方才呀,皇后娘娘宫中的柯嬷嬷竟是与二小姐一道来的府上。”
这话,让孔氏顿时一怔,有些吃惊道:“皇后娘娘宫中竟是来人了?”
“可不是么。”三夫人张氏立马接了话来:“柯嬷嬷带了旨意来呢,二小姐得了封号了,如今是宁荣乡君。”
这下孔氏越发笑的眉眼柔和了,更是握紧了简秋的手:“秋丫头果然是有福气的,有福气。”如此一来,简府离更上一步的荣耀,将是不远了。
眼见孔氏的眼中几乎就要溢出精光来,简秋面带笑意道:“福气也是与老祖宗分不开的,孙女一直记着回府的点滴,还有老祖宗对孙女的照拂。”
杜氏听着这些话,句句诛心,几乎就要撑不住了。
却是听见帘布之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老祖宗,老爷回来了。”
孔氏微微敛神,沉声道:“知道了,老爷什么时候过来?”
“回老祖宗话,老爷说不过来了,不过,倒是让老奴来问,若是老祖宗得便,便一道与二小姐往前院前厅去。”
听到这话,孔氏听出了几分意思来,当即正了正身子,继续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不成?”
屋内,二夫人何氏与三夫人张氏也是心中泛起疑惑来,杜氏也是带着深思,却也想到怎么老爷竟是没有唤她的意思,又有几分不是滋味。
下一刻,但听管家开口答道:“今日晏王与逸王同老爷一道回了府,说是要相谈二小姐婚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