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确需要限量饮水了。在吃晚饭的时候我得知,我们的存水只够三天饮用了。更不幸的是,在过渡期的地层里,我们能找到泉水的机会十分渺茫。
第二天整整一天,我们眼前都展现着通道那一连串无穷无尽的拱门。我们几乎一言不发地走着,仿佛汉斯的沉默寡言已经传染给了我们。
道路并没有向上倾斜,至少倾斜得并不明显,有时它甚至好像是在往下倾斜,不过这种现象并不明显。这种情况并不能使教授放心,因为地层的性质没有发生改变,而过渡时期的特征却表现得越来越清楚了。
灯光照得岩壁上的板岩、石灰岩和古老的红色砂岩闪闪发亮。我们仿佛置身于德文郡德文郡,英国地名,位于英格兰西南,英吉利海峡和布里斯托尔湾之间。该地的泥盆纪地层被最早研究,故英文中的“德文”二字也可解释为“泥盆纪”。的一条露天通道之中,德文郡这个名字也被用来命名这类泥盆纪地层。岩壁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很好看的大理石,有的呈玛瑙灰色并且带有参杂鲜明的白色纹理;有的呈肉红色;有的是夹杂着一片片红色的黄色;有的是深色的红纹大理石,里面的石灰岩色彩鲜艳,光彩夺目。
这些大理石大部分都带有原始动物的痕迹。从前一天开始,造物主就有了明显的进步。我看到的不再是发育不全的三叶虫,而是一些结构更为完善的动物遗骸。比如硬鳞鱼、蜥蜴龙等,其中蜥蜴龙被古生物学家认为是最早出现的爬行动物。在泥盆纪的海中生存着许多这样的动物,它们后来被成千上万地沉淀在新生代时期的岩石上。
显然,我们在沿着动物系统树往上走,而占据着系统树顶端位置的就是我们人类。可是,黎登布洛克教授似乎并不注意这些。
他在等待着两件事,要么脚下出现一条垂直的通道,可让他继续下降;要么能够遇到一个障碍,无法继续前进。然而,夜晚来临了,仍然没有任何一种希望得以实现。
星期五,我凌晨就开始感到口干舌燥,挨过一夜后,我们这个小队伍再次闯进了弯曲的通道。
经过十个小时的行程,我发现反射在岩壁上的光亮度在奇怪地减弱。岩壁上的大理石、板岩、石灰岩和砂岩逐渐被一种暗淡无光的岩层所代替。在通道某个狭窄的地方,我把身体靠在左面的岩壁上。
当我把手收回来时,发现它已经变得很黑了。我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我们周围全是煤!
“这是一个煤矿!”我大声嚷嚷道。
“从来没有矿工的煤矿。”我叔叔回答。
“啊!谁知道?”
“我知道,”教授断然地说,“我肯定这条穿越煤层的通道不是人为开凿出来的。不过,不管它是不是天然的都无关紧要。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我们吃晚饭吧!”
汉斯准备了一点食物。我勉强吃了几口,喝了分配给我的那几滴水。现在只剩下半壶水,这就是全部可供我们三个人解渴的水了。
晚饭后,我的两个伙伴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用睡眠来缓解疲乏。可我却睡不着,数着时辰挨到天亮。
星期六早晨6点,我们又出发了,20分钟后,我们抵达一个巨大的洞穴,显然这不可能是个靠人工挖出来的煤洞,否则洞的穹顶一定会有柱子支撑,事实上,这个穹顶看上去却似由一种神奇的平衡力支撑着。
这个洞穴宽100英尺,高约150英尺。这里的地层曾经由于剧烈的地震而裂开,土块在巨大推力的作用下四分五裂,留下了这个宽大的空间。我们是地球上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
这个洞穴黑暗的岩壁上记录着石炭纪的全部历史,地质学家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不同时期的特点。煤床被紧密的砂岩层和黏土层分开,似乎受到上面岩层的重压。
这个时期比中生代早,当时,地球受到炎热和持续潮湿的双重作用,生长着许多巨大的植物。这个时期存在着一个水蒸气层,它包裹着地球,连阳光都透射不进来。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地球上的高温并不是来自太阳,甚至,当时这颗恒星都还没有做好发光的准备。那个时候,地球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气候,从两极到赤道以致覆盖整个地球表面,到处都弥漫着酷热。那么这些热量是从哪里产生的呢?当然是地球内部!
和黎登布洛克教授的理论相反,地球内部蕴藏着大量的热能,人们甚至可以在地壳的最外层感受到它的作用。植物由于没有阳光的照射,既不开花也没有香味,然而它的根却深入古老而炙热的地层深处,顽强地汲取着生命力。
树很少,只有一些草本植物,还有一望无垠的草地、蕨类、石松和封印木,这些植物在现在都成了稀有植物,可在当时却有好几千种。
煤就是来自于这些繁茂的植物。那时候的地壳还具有伸缩性,在地球内部液体流动的作用下,地球上形成了许多缝隙和凹陷的地方。植物被淹没在水下,渐渐形成巨大的矿体。
这时,自然界的化学作用开始介入,水下的植物矿体先变成泥炭,然后由于气体的影响,经过发酵,它们经历了一个完整的矿化过程。
因此便形成这些巨大的煤层,不过它们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如果工业国家的人民不加注意,对它们过度开采的话,这些煤层不到三个世纪的时间就会枯竭。
我脑子里胡乱地想着这些,同时也在观察着蕴藏丰富的煤炭资源。或许这些资源永远不会有人来开采,到这个地方来开采要花费的代价太昂贵了。此外,地面还有许多地方都蕴藏着大量的煤矿,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所以,我看到的这些煤层将永远保持现状,直到世界未日。
我们继续向前走,在我们三个人当中,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忘却了路途的遥远,完全沉醉在地质学的思考之中。与我们穿越熔岩和板岩的时候相比,温度几乎没有变化,可我似乎嗅到了一股原始氢化合物的气味,我很快意识到通道里存在着大量被矿工们称为瓦斯的危险气体,它的爆炸经常造成可怕的灾祸。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所使用的照明方式是路姆考夫的天才发明。如果我们不幸地举着火把在这里勘探的话,那么可怕的爆炸不但会让这次远征半途而废,而且也会让我们这些勘探者全部丧命。
我们在煤层中一直走到晚上,由于一直都是水平前进的道路,我叔叔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焦躁。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20步以外就无法看清任何东西,更无法估计坑道的长度。我开始在想这条通道可能永远没有尽头。可是在下午6点,一堵石壁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上下左右都没有出路。我们已经到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棒极了!”我叔叔喊道,“至少现在我知道我们该怎么走了。我们走的并不是萨克努塞姆走过的路,现在只能往回走。我们先休息一晚上,三天之内回到那两条坑道分岔的地方。”
“没错,”我说,“如果我们还有力气的话!”
“为什么没有?”
“因为明天我们将完全断水。”
“连勇气也没有了吗?”教授严厉地看着我问道。
我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