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说我们已经受到地震的威胁了,”赛勒斯·史密斯回答,“愿上帝保佑我们!这种震动是由于地心火沸腾而引起的。地壳就好比锅炉的炉壁,而您知道,锅炉壁在气体的压力下,会像一块金属板那样发出洪亮的颤动。此时发生的情况正是这种现象。”
“多美的焰火啊!”赫伯特喊道。
这时,一束烟火从火山口喷出,蒸汽并不能遮住它的光亮。成千上万朵火星和火舌向四面八方飞散开来。有些从烟雾上飞过,快速地烧毁了,在后面留下了一道真正的灰烬,这燃烧中还伴随着一连串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像在发射机关枪似的。
赛勒斯·史密斯、记者和那个小伙子在眺望岗待了1小时后,就走下海滩,返回花岗岩宫。工程师心事重重,甚至忧心忡忡,以至于吉丁·史佩莱觉得应该问一问他火山爆发是不是会很快带来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危险。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赛勒斯·史密斯回答。
“可是,”记者接着说,“可能发生的最大不幸,无非就是一次把海岛翻天覆地的地震。但是,我认为这一点倒不必担心,既然蒸汽和岩浆已经找到了一条可喷发到外面的畅通通道。”
“所以,”赛勒斯·史密斯回答,“我并不担心通常由于地下气体膨胀引起地面崩裂而造成的地震。但其他的原因可能导致严重的灾难。”
“什么灾难,亲爱的赛勒斯?”
“我不太清楚……但我得去看看……我得巡一巡山……再过几天,我就会确定的。”
吉丁·史佩莱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虽然火山仍发出爆炸声,而且愈来愈响。回声回荡在海岛上,但花岗岩宫的主人们很快就酣然大睡了。1月4、5、6日,3天过去了。众人一直在造船,工程师没有解释什么理由,只是埋头加紧工作。此时,富兰克林峰罩上了一层面目狰狞的阴云。
除了火陷外,火山口还喷出了白炽的岩石,有的岩石喷出来后又正好掉回火山口里。只把这一现象当开心事的潘克洛夫说道:“瞧!那大家伙正在玩比尔波球呢!它在耍杂技呢!”
确实,那些喷出来的物质又掉回深渊里,而且,看来由于内部压力而膨胀的岩浆还没有涌到火山口上。至少,能部分看到的火山北面缺口还没向山峰的北坡倾出汹涌的岩浆。
然而,不管造船工作多么紧迫,新移民们还得到岛上各地忙其他的事。
首先得到关着岩羊和山羊的畜栏去,更换那些动物的饲料储藏。于是,说好让艾尔通明天,也就是1月7日到那边去。由于他已经习惯了干那活,一个人去就够了。所以,当潘克洛夫和其他人听到工程师对艾尔通说“既然您明天去畜栏,我陪您去走一趟吧”时,都不由得有些吃惊。
“唉!赛勒斯先生!”水手嚷道,“我们能干活的日子是屈指可数的。要是您也走了,那我们就少了4只手了!”
“我们第二天就会回来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但我得去一趟畜栏……我想弄清火山爆发的情况。”
“爆发!爆发!”水手不太满意地说道,“火山爆发是件重要的事,可我从不担心这个!”
不管水手有什么意见,工程师打算翌日到畜栏勘探的计划还是不变的。赫伯特很想陪赛勒斯·史密斯去,但他不想惹潘克洛夫不高兴,只好作罢了。
第二天天一亮,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就乘上套着两头野驴的大车,快马加鞭取道畜栏。
森林的上空飘过了大片沉甸甸的乌云,富兰克林峰还不断地向云雾中喷出煤灰色的物质。这些沉甸甸飘过大气层中的云雾显然夹杂着杂质。它们那么出奇地浓密而且沉重,说明不只是火山烟雾造成的。这些厚厚的涡状云中悬浮着一些尘埃状的岩渣,像粉末状的火山灰,还有一些细得像最细的淀粉的浅灰色灰烬。这些灰烬非常之细小,有时可以浮在空中长达整整几个月。1783年冰岛火山爆发后,不止1年内,大气中就这样弥漫着火山尘埃,太阳光几乎都透射不过去。
但是,这种粉末状物质往往会降落,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刚到达畜栏,一阵类似于一种轻飘飘的火药末的黑雪便从天而降,顷刻间地上变了样。树木和草地都蒙上了一层好几英寸厚的火山灰。但是,好在当时吹的是东北风,最大块的那片乌云被驱散到了海面上。
“这真奇怪,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
“问题很严重,”工程师回答,“这种火山灰……这种粉末状浮石灰,一句话,所有这些矿物尘,表明了火山内层正发生着多么强烈的骚动啊。”
“但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吗?”
“无能为力,只有观察事态的发展。这样吧,艾尔通,您忙您畜栏里的活吧。此间,我到红河源头上去,观察山峰北坡的情况。然后……”
“然后怎样,史密斯先生?”
“然后我们到达卡岩洞走一趟……我想看看……总之,我2个小时后回来找您。”
于是,艾尔通走进畜栏圈里,一边等待着工程师回来,一边照料着岩羊和山羊。面对火山爆发的预兆,这些羊群似乎也有些不安。
而此时,赛勒斯·史密斯正在东边支脉的脊梁上冒险。他绕过红河,来到了他和同伴们第一次探险时发现的硫黄泉边。
情况已经大有变化!现在从地里冒出来的烟不只是1股,而是13股。
这些烟直喷出地面,好像是被某个活塞有力地打出来似的。显然,地壳正经受着一种惊人的压力。大气中饱含着硫黄气体、氢气和二氧化碳,还掺杂着水蒸气。赛勒斯·史密斯感觉到平原上遍布着的火山凝灰岩都在颤动。这些凝灰岩只是一些粉末状灰烬,时间一久便凝固成现在的石块。但工程师还没有看到任何新岩浆。
当他观察了富兰克林峰的整个北坡后,工程师就可以更完全地确证这一点。火山口上正冒出旋风般的烟雾和火焰。一阵冰雹般的岩烬飞落到了地上。
但是,仍没有一点岩浆从火山口中喷出来,可能是火山物质还没上升到中央通道口上。
“我宁愿它喷出来!”赛勒斯·史密斯心里想,“至少我就能肯定岩浆是沿着老路往外流。谁知道它不会从某处新出口倾倒出来呢。但危险不在于此!尼摩船长正是料到了这一点!不!危险不在于此!”
赛勒斯·史密斯向前走到宽阔的河堤上,这条河堤延伸包围住狭窄的鲨鱼湾。在这里,他就可以充分地观察这边山坡上那些旧岩浆条痕。毫无疑问,最近的一次火山爆发应该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然后,他一边往回走,一边侧耳倾听着地下传来的一声声犹如不间断的雷声的轰轰声,那间歇还传来了几声爆炸声。早上9点时,工程师回到了畜栏。
艾尔通正等着他。
“牲口已经照料过了,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
“好,艾尔通。”
“它们看上去很烦躁,史密斯先生。”
“是的,它们的本能起作用了,本能是不会错的。”
“您打算……”
“拿上一盏灯和一个打火机,艾尔通,”工程师答道,“然后走吧。”
艾尔通照着他的话办了。野驴被解开了僵绳,在畜栏里自由活动。门从外面关上了。然后,赛勒斯·史密斯走在艾尔通前面,领着他向西走上通往海边的羊肠小道。
他们两人走在覆盖着从乌云中掉下来的火山灰的软绵绵的地上。森林中不见一只四手动物,鸟类也飞走了。有时,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一层灰烬,把两个新移民包围在尘土旋涡中,彼此都看不见。因此,他们想到用一块手绢捂在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上,因为他们正冒着被飞尘蒙瞎和窒息的危险。
在这种条件下,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只好加快步伐。此外,空气沉闷,仿佛一部分氧气已被烧掉,空气变得不宜呼吸了。每走100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因此,过了10点钟,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才走到了由玄武岩和斑岩组成的海岛西北岸的石峰上。
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他们基本上是顺着那条在暴风雨之夜,引导着他们走到达卡岩洞的讨厌的道路走下这段陡岸的。在大白天,往下走不会那么危险,此外,覆盖在光滑的岩石上的那层灰烬,可以保证他们的脚更稳当地踩在斜斜的石面上。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海岸尽头那高约40英尺的陡壁上。赛勒斯·史密斯记得这处陡壁是沿着一道缓缓的斜坡下降到海面上的。尽管此时正是低潮,但看不到任何海滩,被火山灰玷污的海浪直接地拍打着玄武岩海岸。
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毫不费劲地找到了达卡岩洞的洞口。他们在最后一块岩石处停了下来,这块岩石形成了陡壁下的一个平台。
“那艘铁皮小艇应该在那边吧?”工程师说。
“它在那里,史密斯先生。”艾尔通回答,一边把藏在拱顶下的那艘轻便小艇拉过来。
“上船,艾尔通。”
他们两个上了船。一阵微微起伏的海波把他们送进了洞窟里拱顶很低的地方。在那里,艾尔通擦亮了打火机,点燃了手提灯。然后,他操着两把桨,手提灯放在船头,好让它的光线照亮前面。赛勒斯·史密斯掌着舵,向漆黑的洞穴中驶去。
“鹦鹉螺号”不再在那里用它的灯光拥抱着这个阴暗的洞穴。或许船上的电灯光还在海水深处亮着。一直由它那个强大的发电机提供着电力,但没有一丝光线从尼摩船长安息的深渊中透射出来。
手提灯的灯光虽然黯淡,但仍可以保证工程师沿着洞穴右边的岩壁向前走。这个洞穴,至少在其前部,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因为走了不久,赛勒斯·史密斯就清晰地听到了大山深处传来了一阵阵轰鸣声。
“这是火山的声音。”他说。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声音,一股强烈的化合物气味迎面袭来,硫黄蒸气直呛工程师和他的同伴的咽喉。
“尼摩船长担心的正是这个!”赛勒斯·史密斯低声说,他脸色稍稍发白,“可我们还得到洞穴深处去。”
“我们走吧!”艾尔通回答,他深深地划着桨,把小艇划向洞穴深处。
穿过洞口后将近25分钟,小艇到达了洞穴尽头的岩壁,并停了下来。
这时,赛勒斯·史密斯站到他的座位上,举起手提灯巡视着那堵把这个洞穴与火山中央通道隔开的岩壁的各个角落。这堵岩壁有多厚呢?是100英尺,还是10英尺,这无法估计。但地下传来的声音太清晰了。看来这堵岩壁是不会很厚的。
工程师横向察看了岩壁后,把手提灯挂在一把桨的一端,然后又重新检查着玄武岩壁上一处更高的地方。
在那里,透过一些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穿过那些吻合得不好的棱柱,渗出了一股刺鼻的烟气,污染着洞穴里的空气。岩壁上还划下了一道道裂缝,其中有些比较明显的一直下裂到离洞穴水面仅两三英尺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先是若有所思,然后,低声地说:“对!船长说得对!危险就在这里,而且是一个可怕的危险!”
艾尔通什么也没说,但看到赛勒斯·史密斯打了个手势,他又拿起船桨。
半个小时后,他和工程师走出了达卡岩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