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为什么我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权利让我离开我的小岛?……你们和我之间能有什么关系?……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干了什么……为什么我……单独在那里吗?还有,谁告诉你们,他们不是把我丢在那里……我不是被判处死在那里呢?……你们了解我的过去吗?……你们怎么知道我没偷过东西,没杀过人……怎么知道我不是个坏蛋……一个该受诅咒的恶魔……应该像野兽一样活着……远离所有的人……说……你们知道吗?”
新移民们没有打断这个可怜的人,一直听着他可以说是无意地吐露出这些不完全的自白。这时,赛勒斯·史密斯走近去安抚他,但他迅速后退。“不!不!”他喊道,“只想问一句……我是不是自由的?”
“您是自由的。”工程师回答。
“那么再见了!”他叫道,然后像一个疯子一样跑掉了。纳布、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立即往树林边沿跑去,但最后他们还是独自回来了。
“随他去吧!”赛勒斯·史密斯说。
“他不会回来了……”潘克洛夫叫道。
“他会回来的。”工程师答道。
自那以后,又过了好多天。但赛勒斯·史密斯出于一种预感,毫不动摇地坚持认为:那不幸的人迟早会回来的。
“这是野性在他身体的最后发作,”他说,“内心的悔恨触动了他,而新的孤独生活又会使他恐慌。”
眺望岗和牲畜栏的各种工作依然有序进行,赛勒斯·史密斯还打算再开辟一个农场。赫伯特在塔波岛上搜集的种子已被精心地播下了。于是,高地成了一片宽阔的菜园。这个菜园布局合理,管理得井井有条。在那里总有干不完的活,新移民们没有闲过。随着蔬菜植物的成倍增加,早就该扩建那些趋于改造成真正的菜田,取代草场上的简易菜地了。草料在海岛的其他地方相当充裕,不用担心野驴们会挨饿。此外,被深深的小河环绕着的眺望岗改成菜园,把草场迁到外面,它无须担心四手动物和四脚动物来破坏。改造后的布局比原来更好了。
11月15日,大伙收割了第三批麦子。从18个月前播下第一粒麦种起,麦田的面积在不断扩大;第二次收获的60万颗种子这次产出4000斗,共有5亿颗的种子!新移民们现在有充足的小麦了,只要撒下10来斗种子,就能确保每年的收成,并能提供所有的人和牲畜的粮食。
收割工作完成后,下半个月的时间就用于制作面包。
现在大伙有的只是麦子,而不是面粉,因此,建一座磨坊成了当务之急。
倾泄入感恩河的第一道瀑布已被用于驱动羊毛臼的臼槌,赛勒斯·史密斯本来打算用第二道瀑布来推动他的磨坊动力装置。但经过讨论后,大家决定在眺望岗高地上搭建一座简易的风磨。因为建造风磨与建造水磨难度差不多;另外,大伙坚信,高地上的海风是不会枯竭的。
“风磨会转得更欢,而且还能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呢!”潘克洛夫说。
于是大伙开始挑选适合于制作框架和磨坊动力结构的建筑木材。湖泊北边的那几块砂岩可以轻而易举地加工成磨石。至于风翼,气球上那用之不竭的外罩就供应了必要的帆布。
赛勒斯·史密斯绘好了图纸。风磨的安装地点选择在家禽饲养场右侧、靠近陡峭的湖岸边上。整个框架安置在一根扇轴上,这根轴插在主构架里,这样风一吹它就能转动,同时带动整个动力结构。
这项工作进展得很快。纳布和潘克洛夫已是熟练的木工,他们只需按照工程师提供的图样工作就行了。很快,一种活像一个胡椒瓶、顶部有一个尖盖的圆锥形磨坊,在指定的地方竖了起来。四个用作风翼的框子被牢牢地用铁扣钉钉在传动主轴上,以便和主轴保持一定的角度。磨坊内部动力结构的各个部件包括:装在磨坊里的两块磨石--一块固定磨石和一块活动磨;料斗--一种长方形、上宽下窄、可以让麦粒落到磨石上的大磨石槽;小振荡槽--用于摆动让麦粒流过,并因其不休止的滴答声而被称为“絮叨器”;最后还有筛子--通过过筛,可以把麸皮从面粉中筛出来。这些部件也很快做出来了。因为工具好,加上风磨的结构很简单,而所有人都参加了建造磨坊的工作,使得磨坊于12月1日就建成了。
像以前一样,潘克洛夫对自己的作品充满自信,丝毫不会认为磨坊有什么问题。
“现在,只需一股好风,”他说,“我们就可以好好地磨一磨我们的第一批小麦了!”
“来股好风就行了,”工程师答道,“但不要刮得太大,潘克洛夫。”
“唔!风越大,我们的风磨就转得越快!”
“没必要转得太快,”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根据经验,当风翼每分钟转动的次数等于风每秒钟吹过的尺数的6倍时,风磨就达到最佳功率。当风速为每秒24英尺时,就可带动风翼每分钟转16转。所以没必要转得更快了。”
“正好!”赫伯特喊道,“现在有一阵微风从东北方向吹来,正符合我们的要求!”
新移民们都急着品尝到林肯岛的第一片面包。因此,没有任何理由延迟开磨了。于是那天上午,他们磨了两三斗小麦。第二天午餐时,一个黄灿灿的圆形大面包摆在了花岗岩宫的餐桌上,虽然用啤酒发酵过,但可能还有点发硬。每个人都津津有味地大吃起来。
那陌生人一直都没有露面。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跑遍了花岗岩宫附近的森林,但没有见到他,甚至没找到他的任何行踪。这人长时间的失踪,让他们深感不安。自然,这个塔波岛上先前的野人要在鸟兽成群的远西森林生存下去并不难。但是,让人担忧的是,他会不会恢复先前的习性?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会不会唤起他那些粗野的本能呢?不过,赛勒斯·史密斯可能出于某种预感,一直坚持说那个逃跑者会回来的。
“是的,他会回来的!”他重复这样说道,但他的同伴却没有这个信心。“那不幸的人在塔波岛时,他知道自己是孤独的;而在这里,他知道他还有同类。既然他已经讲了一些他的过去,那这可怜的忏悔者肯定会回来把它完全讲完的。到了那一天,他就是我们的一员了!”
最后的结果将证明赛勒斯·史密斯是正确的。
12月3日,赫伯特离开眺望岗到湖的南岸钓鱼。他没有带任何武器,因为那个地方一直还没有危险的动物出现过,所以大伙从来没做过任何防备。
此时,潘克洛夫和纳布正在家禽饲养场干活,而赛勒斯·史密斯和记者正忙着在“烟囱管道”里制作苏打,因为仓库的肥皂已经用光了。
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
“救命啊!救救我啊!”
赛勒斯·史密斯和记者由于离得太远而没有听到,潘克洛夫和纳布赶紧离开家禽饲养场,急忙朝湖那边跑去。
但是,谁也没料到那陌生人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并抢在他们之前,穿过把高地和森林隔开的甘油河,跳到对面的河岸上去。
在那里,赫伯特面对着一只凶猛的美洲豹,看上去很像在爬虫地岬杀死的那只。他非常害怕,靠着一棵树站着,而那动物身子一缩,准备扑上去……这时,那陌生人手里只握着一把刀,向那只凶猛的野兽冲过去。那豹子马上转过身来对付新来的对手。
搏斗的时间很短,那陌生人力大无穷,身手敏捷。他毫不理会那野兽的利爪是否抓进了他的肌肉里,只见他用一只强有力的手像钳子一般掐住美洲豹的喉咙,另一只手把刀子捅进它的心脏。
那美洲豹倒下去了。陌生人用脚推了它一下。在那一刻,新移民们赶到了搏斗现场,那陌生人想躲开他们。这时,赫伯特拉住了他,喊道:“不!不!您别走吧!”
赛勒斯·史密斯朝那陌生人走过去,后者一看到他走近,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的上衣被撕破了,鲜血从肩膀往下流。但他对此毫不在意。
“我的朋友,”赛勒斯·史密斯对他说,“我们刚欠下您一笔人情债。您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的孩子!”
“我的生命!”那陌生人低声说,“它值什么?一文不值!”
“您受伤了?”
“不要紧。”
“您能把手伸给我吗?”
当赫伯特正想抓住那只救了他的手时,陌生人立刻交叉双臂,胸膛鼓起,眼睛也模糊了。他似乎想逃走,但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生硬地说:
“你们是谁?你们能给我讲些什么呢?”
他这样询问起新移民们的来历,而且是第一次。或许他们讲完他们的经历后,他就会讲他自己的?
赛勒斯·史密斯简要地讲述了他们从里士满出发以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讲述了他们怎么摆脱困境,而且现在又拥有哪些资源和财富。
那陌生人听得很专心。
然后,工程师又向他介绍了所有的人:吉丁·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纳布和他自己。他还补充道,他们在林肯岛上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当他们从那小岛返回时,又多了一个伙伴。
一听到这里,那陌生人脸一红,头垂到了胸口上,表现得十分羞愧。
“而现在既然您已经认识我们了,”赛勒斯·史密斯补充道,“您能不能把手伸给我?”
“不,”那陌生人低声答道,“不!你们,你们是一群正直的人!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