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你怎么了？”季青碧看着季丽娘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看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此时，季云英也收回目光，隐去唇边溢出的一丝狂喜，认真地看了季丽娘一眼，同样关切道：“六妹妹怎么了，真的不舒服吗？”
季丽娘按捺住心底的震惊，看了看季云英，随后把目光停在季青碧身上，再把目光移到那幅画上，心中疑惑万千：这个四姐姐，不是听说前段时间刚从树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吗？怎么会这么清楚她的事情？
那幅画上，画的是荷塘月色，但看四周的景象，尤其是两侧成排的梧桐树，不难看出这是城郊的白云别院；月色下的人影虽然朦胧，但若是有心的人，一看就能分辨出……
季丽娘的额角鼻尖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手中紧紧揪着丝帕。这一刻，她觉得手心都是湿的。
季云英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关顾季丽娘的神情变化，她低头看棋盘，盯着方才季丽娘白子落下的地方，疑惑道：“咦，六妹妹你的棋子…….”
季丽娘心中一惊，忙定住心神，低头看棋盘。待看清之后，不由大吃一惊。由于自己方才的失神，手中的那枚棋子随意落在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白白浪费了一步棋。
但是下棋自有下棋的规矩，下了的棋子断没有收回重下的道理。季丽娘心中懊恼，想想一步棋终究没有多大阻碍，这才定定神，道：“既然我已下了，接下来就该你了。”
季青碧微微一笑，目光掠过季云英，与之目光相接。季云英忽地信心大增，脑海中掠过方才看到的景象，唇边已经露出一丝欣喜的笑意来：“多谢妹妹承让。”说完，手起子落，黑子触及棋盘，发出轻微声响。
季丽娘又随意执起一枚白子，正准备落下，身边的绿翠忽地出声叫了一声：“小姐。”语气不定，隐含了担忧。
季丽娘微微侧头，看了绿翠一眼。绿翠朝棋盘呶呶嘴，季丽娘疑惑不解地朝面前的棋局看去。这一看，脸色猛然变了。
对面的五姐姐，方才一盘散沙式的棋局，在下了方才那一子之后，似乎整盘棋都被盘活起来，前后贯通，千回百转，竟然处处都将自己的路子堵死，仿佛处处都是杀着，形势居然一下子急转直下，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逼到了死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季云英居然与季青碧在讨论起那幅画来：“四姐姐，你画得真好，这荷花这荷叶，还有这月色，明暗刚刚好，如果老太太看到的话，一定会赞不绝口呢。”
季青碧谦逊道：“哪里画得好了，只不过是涂鸦之作，不知道这样随随便便交差，老太太泉下有知，会不会怪罪我呢。”
“哪里会呢，我记得祖母生前最喜欢姐姐画的荷花了。”说到这，季云英叹了口气，“姐姐果然才艺双绝，换作是我，再学上十年，也只能画出其形，也画不出其神的……咦，这个地方好像很眼熟，是哪里呢？”
季丽娘的心猛然一跳，虽然她极力凝神，不去听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她们的话仍然一字不漏地传入到她的耳朵里面。尤其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差点执不稳棋子。
绿翠的脸色也苍白起来，她惊疑地看看季青碧那边，再看看自家小姐，一副极度心虚的样子。
季丽娘的心“砰砰”地乱跳着，思绪一下子混乱起来。面前这幅画一直在她的面前晃悠着，荷塘、月色、荷花、荷叶，杨柳……每一处都在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白云别院……
“六妹妹，该你了。”耳边忽地传来季云英的声音，她抬头看去，见对面的季云英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然后指指棋盘，示意她下棋。
她猛然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自己绝不能输给这个自己一下看不起的五姐姐，绝对不能！但是目前的棋局，自己似乎连退路都没有了。如果自己真的输给五姐姐了，传扬出去，别人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她愈想愈慌，额头迸出细密的汗珠，头一阵晕眩，竟有一种反胃作呕的感觉。
绿翠慌了，忙俯下身子，急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季青碧看着季六小姐，目光一片清明。她不过是略作试探，就试出这样的结果，看来前世的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平辽侯府罗二公子，你要怎样才肯撕下你那虚伪的面具？
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一道寒芒自季青碧的眼中闪逝而过，消失不见，她恢复了关切的神情，微微侧身对季丽娘道：“六妹妹你的脸色真的好差，若真是病了那该如何是好？要不，我让曾姨娘请个大夫过来替妹妹看看吧。如果妹妹信得过我的话，我也可以替妹妹把把脉，姐姐我近段时间正在看着一些歧黄之书，并略有一些心得……”
绿翠毕竟是个大丫环，懂得也多一些，看此情景，也隐约明白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得季青碧这么一说，慌忙摆手道“不用劳烦四小姐了，我们小姐今天一大早就没有什么胃口，吃得也不多，只不过是肠胃虚滞，不碍事的，找我们府上的郭大夫开几副药就好了。”
季青碧点点头，轻轻吁一口气，似乎放下心来：“这就好，六妹妹有病可不能耽误，肠胃虚滞一定要找个大夫好好调理，这才不会留下病根。”
季丽娘点点头：“多谢五姐姐关心。”然后朝绿翠使了个眼色。
绿翠会意，看向季云英，带着歉意道：“五小姐，实在对不住了，你看我们小姐这副样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季丽娘脸色惨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季云英也不为难她，爽快道：“好吧，既然六妹妹身子不适，那么这棋就留待以后再切磋吧，妹妹的身子要紧。”
绿翠自是一番感谢，然后又向季青碧致歉，搀扶着自家小姐走了。
走到外面，深深呼吸几下，季丽娘这才把泛涌上来的酸水压下去，舒了口气道：“这下好多了，可能是因为早上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绿翠忧心忡忡地望着她，沉声道：“小姐，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那晚在白云别院里……”
“白云别院……”季丽娘蹙了眉头，重复着这几个字，猛然间，她的脸色大变，双手不由自主抚上肚子，颤抖着声音道，“难道说我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