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赵曼和公孙荀走在黄沙漫道的路上。
应该是许久没有下过雨了,脚下的土地皲裂,植物无精打采,偶尔吹来一缕风,也是充满了热度,让人恨不得能够拽住风,强迫它停在身边用力地吹着,好驱散通身的炎热。
赵曼被炎热的太阳折磨得难受,双颊晒得通红,带着一丝丝的灼痛。而且身上还穿着长袍,裹着全身闷热得令人烦躁,只得不住地挥着宽大的袖子,捕捉那些少得可怜的风。
若是在现代,赵曼都是穿着短袖短裤躲在房间里吹空调,哪里受过这样的炎热。赵曼在此刻忍不住地怀念起空调来。
就在每个人都被炎热的天气折磨得躁动不安的时候,前方突然窜出五六十人,他们衣衫褴褛,手挥乱七八糟的武器,叫嚷嚷地堵在大家的面前。
如果这是在看电视的话,赵曼一定会毫不客气笑出来,因为他们的造型实在是太**-丝了,拿着不伦不类的武器显得很奇葩,像是舞台上的小丑,张牙舞爪地做着毫无威慑的威胁。
但是现在她笑不出来,因为她正是被威胁的一员,尽管他们的武器看不出来有什么杀伤力,可以看出是流民组成的劫道队伍,可他们毕竟是成年男子,蚁多咬死象,就凭几方这些人根本不够看,况且还有这老弱妇孺拖累,根本是一边倒的趋势。
那劫匪头子显然也知道他们占优势,得意洋洋地挺直身子,朝着赵曼的一群人挥一挥手上的青铜棒,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盛气凌人的喊道:“呔,此路是爷开,此树是也栽,要想过此路,留下女人和宝财!”说完还冲着对面的女人不怀好意地笑开。他的那群手下也跟着笑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赶路的人群中因为是逃亡,身上的家当都随身带着,听到那劫匪的话,许多人下意识的把包裹紧紧地抱着,好似这样就不会被抢走一样。而女人则是慌乱神,胆怯地缩在自家丈夫的身后,唯恐被劫了去。
这时,有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声音不稳地说道:“各位爷,小人身无寸财,只有这些刀币,还有这娘们爷若是不嫌弃,请笑纳。”他的一手呈出几吊刀币,一手把藏在他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扯出来,对着那群劫匪笑的异常谦卑。
那劫匪咋一看到那女子,就立马两眼放光,直愣愣地盯着那梨花带雨惹人怜的小脸猛看,在他当劫匪之前,也不过是平常庶民,哪里见过这等姿色的女子。
所以劫匪头子对这男人的识趣很满意,知道他的财产肯定不止那几吊刀币那么少,不过看在那女人的份上,还是好心情地放行:“还算不错,你可以走了。”
那男子听到此话,如获大赦,把吓得一脸苍白的女子带给劫匪头子,立马就踉跄着脚步跑了去,期间因为太过紧张,还摔个狗啃泥,惹得劫匪们哄堂大笑。那男子也不回头,直直地往前面跑去。
看到那个男人如此容易脱身,剩下的男人带有女人的也有样学样,恭恭敬敬地把自家女人送到劫匪头子跟前,拿出几吊钱,以期劫匪头子能够放过自己。
不是每个人的女人都像先前的那个女子那样精致漂亮,况且劫匪也不是大善人,怎么会眼睁睁着看着这些人就拿那么几吊钱敷衍自己,然后带着大量的钱财跑掉,他们可是专门出来抢劫的!
所以后来的人就不是那么幸运了,献了女人后,还被抢了包袱,被踹了几脚之后才给放行。那些人也不敢反抗,得到放行后也飞快地跑掉。
看到那些男人的遭遇,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男人变得犹豫不决,实在是舍不得钱财,又不想留下来丢掉性命,陷入了两难之地。
这一幕给赵曼带来了莫大的冲击,她只知这时的女人命贱,却没想到却是如此地不值一提,看周围男人的神色姿态,似乎女人在他们眼中就如货品一样地存在,还不如包袱里的钱财宝贵,能够用女人换得一条命还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赵曼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对这种行为痛恨异常,却又有无可奈何的冰凉。
赵曼又看看旁边的公孙荀,他的眉头从劫匪出现时就皱起来,却又没有言语,对于那些男人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的异色,想来他也认为此举没什么出格吧,顶多是看不起那些男人怯弱的行为而已。
想到这里,赵曼的心底不禁有一丝难受和低落,不知道他发现她是女儿身时是怎样的情景,是鄙视她的身份,是愤恨她的隐瞒,还是以与她相交为耻?在这时刻,赵曼控制不住思绪神游,直愣愣地盯着公孙荀发呆。
公孙荀自劫匪出现就在思索怎样脱身,他自知寡不敌众,虽然他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身边还有赵曼要照顾,不能恋战,所以得思考一个万全之策。
待到他回过神来,发现赵曼正盯着他发呆,以为她是被劫匪吓到了,忙把她挡在身后,安慰道:“贤弟不必担心,万事有大哥在,定保你无忧,”
赵曼听到这话,立马愧疚地低下头,心底也满是温暖。
一路上来公孙荀对他的关切是没有一丝参假的,万事多顾及到她,替她考虑,她怎么能怀疑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呢。她也正是体会到这份关爱,才会如此顾及失去吧。
反倒是她自己最初与公孙荀接近的目的不纯,两人相伴而行中没有出过什么力,都是公孙荀照顾着她,若是日后公孙荀当真不原谅她的欺骗,她也应该记住这一份恩情。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好好珍惜这份友谊,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番情谊。
公孙荀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劫匪那边去了。那劫匪头子见那边还剩下一些人无动于衷,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侵犯,勃然大怒,脸色狰狞,随手把青铜棒就是一挥,喀吱一声,一颗小树就被拦腰折断,他恶狠狠地盯着赵曼一群人,威胁道:“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爷今天不想动粗,识相的就赶快把东西乖乖交上来,否则爷的耐心有限!哼!”
方才犹疑不决的几个男人最终被劫匪头子骇人的臂力给吓住,急急忙忙地把女人和包裹自动呈上去,挨了几脚之后还一直弯腰道谢,跑掉之前还朝留在原地的赵曼一群人看了一眼,满眼的怜悯和幸灾乐祸。
想要走的都已经走了,劫匪头子看着还留在原地的那些人分外碍眼,他的耐心终于告罄,怒道:“他奶奶的,这群兔崽子真不给脸。兄弟们,上,宰了这群兔崽子下酒!”
那群劫匪陪着劫匪头子站着在那给太阳暴晒,早就焦躁得满脸不耐烦,这是一听令下,立马不管不顾地向路人冲来,把满腔的暴躁化作煞气,显得勇猛异常,如猛虎下山,无情的收割着那些手无寸铁路人的性命。
公孙荀在土匪头子下令时候就把赵曼护在身后,举起他的青铜剑大开大合间就杀出了一条血路。殷红的血随着他的杀戮往着赵曼的身上溅来,粘在脸上,带着灼烫得温度。
赵曼惊恐的看着一个个人向他们扑来,在一阵阵惨叫声纷纷响起之后,又死不瞑目地倒在他们脚下,赵曼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的惊恐,还有对生的留恋。
这是赵曼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死人,看到从他们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想到粘到脸上的鲜血,浓重的腥味斥满鼻端,忍不住地想要呕吐起来。
但是现在情况危急,公孙荀现在正在艰难地应对着劫匪,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只好拼命地忍住恶心,跟着公孙荀的步伐,小心地避开来人,尽量不给他天麻烦。
这是,赵曼的身上突然扑来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压抑住喉咙中就要溢出的惊叫,抬起那个人的头,只见他鲜红鲜血正从前额喷涌而出,急速流下,布满了全脸。他的脸色狰狞,瞳孔因为恐惧放大,却是一丝神采也无,原来是生机已绝。
赵曼觉得异常恶心,忍住恐惧,拼命地从他的手中抽出武器,握在手里。
这也是一柄青铜剑,不过却是破损的厉害,剑身坑坑洼洼的,与公孙荀明显是精心保养的剑真是云泥之别。而且此剑也很轻,赵曼曾经举过公孙荀的剑,两手握住都很难挥动,着一柄剑赵曼两手紧握,可以轻易地挥动出去。
赵曼举着剑,亦步亦趋地跟着公孙荀突围,若是后有追兵,赵曼也咬咬牙,拼命地挥着手中的剑,她不敢杀人,只是挡住攻击,等待公孙荀的回防,一剑了结他的性命。
他俩的配合渐入佳境,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眼看就要突围,赵曼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女声悲痛欲绝地喊道:“不!九哥!”
赵曼分神一看,只见芸娘整个人被那劫匪头子搂在怀里不停地挣扎,视线悲痛的看着身旁的匠人九,他的脑袋被敲破了一个口子,红红的鲜血傍着白白的脑浆溢出,染得半边脸恐怖异常。
匠人九因为失血过多,视线开始模糊,踉跄着就要倒下,但又凭着一股意志支撑,努力挺直了腰,看向劫匪头子,不屈地道:“放……放开……放开,芸娘。”
劫匪头子则是满脸的戏谑,微眯着眼,一只手放肆地在芸娘的身上蹂-躏,享受地听着芸娘屈辱的哭叫声和匠人九愤恨入骨的视线。享受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仿佛这一刻他高高在上,万物于他皆是蝼蚁!
芸娘怎么也挣扎不开劫匪头子的禁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匠人九不住的流着血,泪眼模糊。最终,匠人九没能再撑下去,他留恋地看了芸娘一眼,便软软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