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冶缓步上前,他几乎不太相信自己现在所见到的景象,若不是吟香丫头惊得失手将脸盆掉落在地带起一阵哐当巨响,若不是他抚过那冰冷的床褥,叫他怎么能相信,昨日还与自己相拥互诉情意的人如今却成了一滩泡影。
“王爷——”铃兰打开衣橱的手一颤,而后缓缓转过身子轻声道,“汍儿将橱中的衣物全数带走了,她……她如今该是离开王府了。”
离开了?
南宫冶一怔。
汍儿抛下自己一个人就那么独自离开了?抚过床褥的瘦削指尖逐渐收拢,不是说好了要一同前去,不是说好了再不分开,她究竟将他当成了什么,连离开都不愿支呼他一声?!
“王爷,汍儿小姐的书信。”
吟香清步上前,将一封汍儿亲笔所写放于梳妆台之上的信笺交于南宫冶手上。
南宫冶起初稍有恍神,瞬目间瞧见吟香手中那熟悉的笔迹,又听闻是汍儿留下的,便急不可待的将信笺拆开展阅起来。
铃兰瞧了眼那封信笺,而后将身子朝床榻边挪进了些,汍儿在信中究竟写了什么,为何王爷越是瞧到后面,那道浓眉便纠结地越发紧实了呢?
“王爷,汍儿说了什么?”
“过分!”
铃兰在南宫冶身畔小心地问着,然而得到的却是南宫冶极至愠怒的低吼声,他蹭地离开床榻,而后执握在手中的那封信笺只在霎时揉成了一团。
他紧紧的拽握着那团信纸,指关节处已显出几缕浅白,玄青的双眸含着愠色,而后手臂高高地扬起,将那团信纸朝壁上用力地掷去。
汍儿果然是抛下他独自去了西域,还用了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说是为了他好,然而她又可曾念及他心中的想法?昨晚他分明将自己的心意表露无遗,那汍儿呢?她将他的那番话与之前的誓言当作了什么?他的心意,他的誓言难不成是那些廉价的摊货吗?
心中的那股浊气越聚越多,脸上的神色亦是越来越难看,南宫冶僵立着,全身绷得紧紧的,他为了她不惜屈尊降贵,他为了她曾将自己折磨地死去活来,而她却轻轻地挥一挥衣袖潇洒地飘走了,在她冷汍儿的心中,他南宫冶究竟有几分几两,究竟算什么?
铃兰见南宫冶的脸色暗沉,那已经灭绝许久的阎王般的可怖脸色如今再次重现,于是贴心地上前询问道,“王爷是否需要铃兰将琉影牵出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王爷这样的神色了,记得再上次见到这种表情已是几月之前的事。
“牵琉影出来做什么?”
南宫冶大吼一声,将本就胆小的两个丫头怔得身子直颤,扑通地跪倒在了地上,吟香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瞅向南宫冶,是她没有服侍好汍儿小姐,是她没有看住汍儿小姐的行踪,如今王爷愠怒成这样子,会不会稍后就将她执以杖刑而后赶出王府去呢?
“王爷……不将汍儿找回来吗?”
铃兰跪在一侧怯怯地问道。
依着王爷对汍儿的那番深情,汍儿不见了他自然该焦急地出府寻找,上次在同仁堂不就是如此吗?
“找回来?”南宫冶唇瓣边轻溢出一丝不屑,“本王为何要那般辛苦的出府寻她,腿长在她的身上,若她有意离开,即便此次找回来,下次依然会不告而别,也罢,既然她要离开王府,那本王便放她自由,她爱去哪儿便去哪儿,本王再不管她的闲事!”
南宫冶大手一挥,支开了两个丫头后,右拳重重地落在圆桌之上。
他,再不会出府寻她!
烈日似火,黄尘肆意飞扬,汍儿与那匹棕色的马已在这漠漠沙尘中行了三日。
出了京城便很难再见到客栈,幸好之前做足了准备,带了足够的干粮,不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不待她找到紫檀宫,她便该饿晕在这此了,只是日间顶着炙热的日头,再加上此地干燥多尘,眼看这水囊之中的清水越来越少,真不知还能撑住几天。
汍儿拉着缰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这沙漠之中,放眼瞧去这边竟是一色的黄土,许是这大漠之中过于炎热,此时眸前竟是混沌的热气,连拂面而来的风都带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炙热感,汍儿用斗笠挡去些许日光继续向前艰难地行了几步,而后忽然觉得身后一声闷响,整个身子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后坠去。
跌倒在滚烫的沙砾之中,汍儿几乎是反弹着跳了起来,稳住身子后她朝身后看去,才发现一直跟随着她的那匹棕色母马已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沉沉地死去了。
汍儿在棕马的旁边蹲下身子,伸出细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它额前的那簇棕毛,之后拿过它背上的干粮与水囊全数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是不是她将此次的紫檀宫之行想得过于简单了些?代步的马匹死了,干粮与解渴的清水也即将用尽,然而前方依然没有绿洲或是沙漠尽头的标志,她还要走多久,还要在这沙漠之中被困多久,莫非她也会像那匹棕马一般死在这大漠之中?
不,她还没有弄明白自己与那紫檀宫的关联,娘亲的遗物也还不曾找回来,更何况,她的冶还在王府之中等着她呢,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死在这沙漠之中了?
如水的双眸如今也让这干燥的沙尘吹得无了往日的水灵,斗大的汗水满布她精巧白皙的额头。
她留于梳妆台上的信,冶该看到了吧,不知他瞧见那封信笺之后是何表情,会生气吗?会很恼很恼她吗?
汍儿略显失神,脚下一不注意踩了个空,一声尖叫之后顺着那沙峰的弧度滚了下去。
烫灼的沙砾,浑浊闷热的空气,汍儿一直从沙峰之上滚至了最底下,如今的她躺在这沙砾之上,想起身却再也没有那份力气站起来,只能任凭自己那么躺着,而后终不敌连日的劳累阖起眼帘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
似是过了许久的样子,迷迷朦朦之中有人轻轻拍打着汍儿的脸颊,再之后又有人将一碗清甜的水灌入了她干涸的口中,蛾眉微微蹙起,汍儿皱了皱鼻子,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眸。
那人背阳蹲在她的身畔,汍儿让刺眼的日光闪了眸子,一直瞧不清楚那喂她水喝的人的相貌,只能听声音辨别出对方是个姑娘,有着很好听的声音,甜甜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汍儿还来不及细想,眸前一黑,再次晕死过去。
“姑娘——”那黄衣女子轻摇着汍儿的身子,“姑娘?”
“小姐。”那黄衣女子身畔一个丫头模样打扮的女子仔细地瞧了瞧汍儿的身形与容貌,而后俯身在那黄衣女子身畔轻轻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女子双眸瞬时发亮,连连点头称赞那丫头聪明机灵。
“来人。”黄衣女子起身,对着长长的一行队伍命令到,“将这个姑娘扶入本小姐的轿中。”
那女子话音方才落下,便上来了两个身强体壮家丁模样的男子,一前一后将汍儿抬进了一顶粉色的由幔帐围勒起来的大轿之中,那女子随后也坐入轿中,轿帘垂下不多时忽地又让那女子掀开了,方才为那女子出主意的丫头见状立时凑了上去。
“拿去发给所有的人。”那黄衣女子拿出一个锦袋放到丫鬟手中,抽开外面的细绳,里面竟是好多的碎银子,“告诉他们,方才他们什么都没有瞧见,也没有在这大漠之中遇见什么姑娘,若他们乖乖地听本小姐的话,日后少不了打赏他们的,去。”
“知道了,小姐。”
那丫头欠了欠身子,遵着那黄衣女子的话将锦袋中的银子一一打赏了队中之人,成功地封了他们的嘴。
长长的一队人马离开这风尘肆意的大漠几天后,一个熟悉的人影也在此出现了。
那人身形修长,气质出众华贵,双眸是浓浓的玄青之色。
南宫冶有时真是恼自己为何那般的不争气,何必让一个女子搅得心神不宁,明明在心中对着自己说了许多次,再不去管她的,明明说了这次要很认真地生汍儿的气,只奈,那冷汍儿就是有那般的能耐,只是两日不见她,他便好似丢失了所有的心魂,再次变得食不知味累不知寝,因着那蚀骨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