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染,“暖阳殿”外跪满了宫妃奴才,殿里,寝宫的床榻上,德恩太后幽幽转醒,待看到床前的龙泽时,眼角微微湿润,声音如轻泣一般,“泽儿……”见龙泽的眉展了展,正想转身离去,太后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泽儿,是那巧儿!”
龙泽回首,眯起眸子,“太后说什么?”
“是巧儿将本宫袭晕的。”先前,她听闻英说宫外集了一批民众,口口声声喊着“皇上圣明”,不住的向皇宫里跪拜,借以感动君王,莫为一个女人失了心性!心一惊,她忙让闻英取外袍打算去宫门处安抚民心,没想到就在闻英前脚刚踏出寝宫,后脚房梁上就跳下一个女人,将她袭晕,而那女人不别人,正是“降福宫”里的巧儿!
黑眸子闪过一丝震惊,将太后的手拉下,龙泽生硬的说道:“你好好休息,朕稍后会来看你。”说完,急步赶向“天盛殿”。
夏日的夜里突地吹出一股冷风,吹乱龙泽的发,吹翻他的袍,抿紧了唇,是一个个稳而急的脚步,直至到了“天盛殿”门口,那抿紧的唇在瞧见殿内似乎一如走前般,才稍微松动了下,转身,问着守门的侍卫,“朕走后,可曾有人进过殿?”
跪地的侍卫忙答道:“回皇上,骆侍卫来过,身上背了个大布袋,说是捉了个趁乱行刺的刺客,要跟皇上禀报,奴才说皇上不在殿中,骆侍卫说进殿等皇上。”骆侍卫长可不止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啊,还是他们的头头,他说进去他们也不敢拦……
“然后?”瞪着紧闭的殿门,龙泽的声音转寒。
“然后骆侍卫推门进去,说怕外面的嘈杂挠了娘娘的灵体,便合上了门,可等了没多久,又背着布袋出来了……”突地脸上吃了一痛,侍卫赶忙扣头求恕罪。
龙泽收回手,掌心传来一股麻意,可见打那侍卫用了不小的力气,没空理会胆寒心惊的小小侍卫,他命小喜子推了殿门——
门内,檀香袅袅,檀香味道之重让闻者不再闻到充斥满殿的莲花香,一个跨步近了玉棺,见棺内的人儿安安稳稳躺在玉棺里,紧提的心放松了下,他总觉得今夜似有什么诡事要发生,但愿是他多疑吧!眸里的爱怜目光扫过棺里的容颜,这时,“降福宫”的喜儿抱着寿衣要为莲生来换衣。
“巧儿呢?”问着,从喜儿手中取过寿衣,他要亲手为他的妃换衣。
喜儿低垂着头,感觉跪在地上的两条腿在打颤,拼命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可声音仍是抖动,“皇……皇上,喜儿也不知。”两汪眼泪己在眶眶里转,却是不可、绝不可落下来。
“不知?”指上了莲生的衣带,一拉,衣衫半开。
“是是,本来说好……奴婢与巧儿姐姐一起为娘娘换衣的,可,奴婢一转身巧儿姐姐就不见了!”眸子偷偷看了眼皇上的动作,吓得大气不敢喘。
是怕死吗?可她不像怕死之人!莲生的衣衫全开,龙泽倏地扩大了瞳孔,瞪着眼前只着抺胸褒裤的身躯,不是莲生!这个认知一冲进脑海,仿如脑中燃起一阵烈火,他夜夜与莲生同榻,她的身子光洁得连颗痣都没有,身子纤弱,肌肤细柔无骨,而眼前这个女人胸口有痣不说,后背还有条条血痕,两条臂看上去似乎是个练家子,略带肌理。
一定是骆风!大掌抓上棺内女子的脸,一用力,那女子面上做的精致的人皮面具便在掌下被捏皱,霍地扯掉,面具下赫然是巧儿青白色的脸孔。
“小喜子,传令下去,封宫门,任何人不得进、不得出!”冷冷的命令完,踩着愤怒的步子向宫门踱步而去,骆风,你竟敢负朕!
……
拉着一车烂菜的麻衣车夫看了看宫门口的众多侍卫,捏了捏手里的鞭,他往来宫中送菜己一年有余,是巧儿姑娘与唐公子间的信差,平日里与守门的几个侍卫己混熟,可今夜因着门外跪求的民众,北门处多了不少生面孔,要出宫有点困难,眼角瞥到先前给他送来莲妃的俊侍卫骆风也走到了宫门口,稳了稳心神,赶着马车向宫门口。
“海大叔,今天怎么这么晚出来?”一个平日里与海大叔最热络的小侍卫凑到了跟前,忽然捏紧了鼻,“你车上装了什么?怎么这么臭?”
海大叔笑道:“一些择菜要扔掉的,我家里正好养了猪,回去喂它们也省得浪费。”
“怎么平常就不见你这般小气了?”小侍卫偷眼瞧了一眼骆大侍卫长,见他正专心于外面的民众,低声道:“你中午来送菜,怎得忙到这么晚?你也瞧见了,外面跪了一地的人,还是别惹事了,明日再出宫吧!”
“这可怎么行?你海婶子还等我回去吃晚饭呢!都怪那些大厨们挑三捡四才担误了时间,阿德。”说着,伸手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他每次进出宫门都会给几个侍卫点小恩小惠,这才走了好人缘,将银子塞入阿德手中,见他瞪大了眼,心知惊于他的出手阔卓。
宫门外,低垂的众多人头里传出几不可闻的耳语。
“一凡,这么慢都不出来,干脆冲上去将马车直接抢了来。”是唐居,唐一凡的小叔,偷宝不成反害侄儿失了爱人的大胡子,自那日出了皇宫后,他便与心上人上了山为了盗,还生个小强盗,直至昨夜收着小侄儿的求援信,便马不停蹄的带着众兄弟赶来了京陵,东、西、南门皆是求皇的民众,只有这北门是他一干铁血热肠的兄弟乔装而成。
“再等等看。”
再说宫门内,阿德心下不知如何是好,正愁不知怎么办时,他们的骆侍卫长走了过来,瞄了一眼马车,低喝道:“怎么办事的?皇宫中怎能私留外人?”作势翻了翻车面上的烂菜,一甩头,示意海大叔快些驱马离去。
“皇上有令——”远处,突然有人驾马而来,声音鸿亮如钟,“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