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胤总有熬夜的习惯,整个晟天王朝如今在他的统治下,有着从未有过的繁荣。
只是深夜时门轴响动了起来,他明明吩咐过小路子晚上不用伺候了,只是抬头的瞬间,便看到思睿夹着他自己的被子,鬼鬼祟祟的进来。
“哥,我睡不着……”他干笑一声,“我要跟你睡。”
司胤皱皱眉,却不说话。
思睿有些心虚的看他,小心翼翼的凑近去,“好了好了,其实我是怕你晚上不睡,特地来催你睡的。”
他有些愤愤的摸摸他的脸,一双手在他脸上扒拉几下,又不甘心的在自己脸上捏几下,随即哭丧着脸,“为什么哥你还这么年轻,思睿现在看起来都像是哥的哥哥了。”
司胤不由失笑,敢情这小子最近是为这事郁闷,只是他也很疑惑。他曾有一次问过方宏,方宏沉吟了半响,却说,怕是跟‘弃吾’有关吧,没准中‘弃吾’好了的人,能延年益寿,或许还能永远年轻也说不定,只是他要这个做什么?
司胤对于这个弟弟向来无奈,只好让他往龙床上自己睡去,思睿却不肯依,非要让他去休息,两人争执间,思睿怀里的一张纸片跟着飞了下来,他一眼瞥见,脸色都变了,慌忙要去捡,只是却有一人快他一步拾了起来。
“什么东西弄的你这么紧张,难不成是哪家姑娘写给你的?让朕瞧瞧。”他说着,已经就势打了开来,思睿要去抢的手一下子顿在那里,随后低垂下头,不敢再看他的脸色。
司胤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慢慢的,连手都要颤抖起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汾椋梅花树下……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一片。
可这个字迹,是她的!
他眼中露出狂喜,那一瞬间的喜悦将他心头所有的防线都冲刷了开去,他也便没有发现思睿躲闪的目光,没有发觉那捏在自己手心那张纸,纸质微微泛黄。
“她什么时候给你的?”他一手攥住了思睿的胳膊,下意识的大了力道,思睿被他捏的手臂像要断了般,忍不住喊疼,他却依然毫无所察,“是不是你们从远南赶回来的路上她给你的,是不是?难道她这些年都在远南,可是那里朕也已经找了很多遍了……”
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上的纸片,脸上时而迷惘时而狂喜,“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还没下雪,是不是她在那里等着朕一同赏雪,一同喝酒,是不是……”
“哥……”思睿惊慌失措的想要去拉他的手,他的身子却早已经掠了出去。
“陌离陌离……”思睿心中慌乱不已,慌忙将陌离找了出来,心急火燎的说了一大通,却说不到正题,只是那里面有些意思他倒是听了懂,随即便有宫中的守卫脸色灰败的赶了过来,说是皇上深夜骑了马,闯出宫去了。
“可有人跟着?”陌离眉一皱,一边让人将无忌请来主持朝政,一边却是向舒夜他们通去消息。
“有一大队侍卫跟着皇上去了。”
“好,让人备马,我要去汾椋。”陌离的眉皱的愈加的深。思睿在一旁担心的跳了起来,“我也去。”陌离看他一眼,算是默认。
一路上,陌离和舒夜乔岑他们兵分两路,均是从不同要道向着汾椋赶去,只是期间不知为何,忽然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阻断了陌离他们的去路。
手下的侍卫纷纷进言这样大的雪,怕是路上极难走,陌离和思睿他们却咬咬牙,硬是冒着大雪敢了过去。
只是赶到汾椋梅树下,所有人都是一怔。
那个九五之尊怔怔的坐在一棵花开的正茂的梅树下,微微笑着,往一个早就熄灭的火炉上加着炭火,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的身上,雪早已积的厚了,漫天的白雪和寒意,都消不去那人眼中的似水温柔。
“哥哥……”思睿喃喃的想要冲上去,却被早就到了的舒夜一把拉住手,冲着他微微摇头,“也许,这是一个让他死心的好机会。也许她,不会来了。”
思睿却拼命摇着头,心内的话,硬是藏着不肯吐露。他答应过那个人的,要让哥哥好好活下去,可他还是将事情办砸了。
他从雪开始下的时候,坐到雪下,又从第二场雪下的时候坐起,他呆在汾椋,直到汾椋的雪化了,汾椋的梅花都谢了,那个说要和他喝酒,要和他厮守一生的人,都没有出现。
那个人从满心的希望,到了最后的心如死灰。
等那梅花尽数谢了,他才吩咐人,备马回朝。
思睿有些忐忑的看他,却忽然有些害怕。舒夜和陌离对视一眼,心内也有些踌躇,也许他会将她忘记,也许他会死心,也许……只是这个世间可有也许?
司胤回去时,决绝的没有回一次头,只是经过黔北附近时,心内却有些慌乱起来。
思睿在马上也属于坐不住的人,一直在马上东张西望,忽然间瞥见一大片灿烂的紫蓝色,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慌忙揉了揉眼睛,忽然惊天动地的叫了起来,“哥,哥哥你快看,哥……”
司胤在马上似是没有魂魄的木偶,只懂得听指令行事,只是当双眼转向了思睿手指所指方向时,他在马上的身体猛的一震。既而无神的双眼似乎蕴含了最后的希望,狠狠一甩马鞭,急速的赶了上去。
陌离他们不敢有大意,亦是跟着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