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个人抱头痛头,在钱米娅胡思乱想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钱米娅和刚刚痛哭的两个人,马上快速的冲了过去挡在了医生的面前。
“怎么样?我老婆怎么样?”
钱业冲到跟前,神色慌乱的说道,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在这一刻钱米娅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是真心的爱着她的母亲,甚至是用生命在爱。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你们还是送病人最后一程吧!”
医生的眼里带着淡淡的歉意,或许是见多了这样的生离死别,医生的脸上除了惋惜便是些许的冷漠。
一时间,刚刚已经颓废的男人仿佛被人抽去了生命,只是这样愣愣的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妈……”钱米琪早已泣不成声,下一秒便冲进了病房内。
“去看看她吧!”
钱米娅扶上了微微颤抖的身体,声音却是出奇的冷静,只有自己才知道,已经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泛着酸涩般的疼痛。
“娅娅……对不起。”
半晌,仿佛让人依偎已经石化了的钱业才轻轻的出声说道,却让身旁的钱米娅身体一愣。
她不明白久久不语的钱业,为什么会突然说出一句和病房里的女人无管的话,而且他竟然说的是“对不起!”好轻的三个字啊!却让她迷茫了。
“别怪她,她很爱你。”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钱业并没有理身旁听到这句话已经石化了的钱米娅,径自身体苍老的向病房内走去,唯留下满脸泪痕的钱米娅,独独的看着渐渐消失在病房门口的身影。
“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现在同意救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病床上,钱米琪一脸哀伤的抓着病床上的女人,哭的泣不成声。
病床上的女人看着面前哭的一脸伤心的女儿,嘴角边是淡淡的笑意,即使脸色苍白,双眼中仍是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傻孩子,你是妈最疼爱的女儿,妈又怎么舍怪你呢。”
病床上,林晓蓉用力的动着自己干涩而又苍白的嘴唇,声音里满是虚弱。
她已经被病魔折磨的太久了,头发也因为化疗的原因而全部脱光了,曾经叱咤商界的女强人,在病魔的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即使她再不想死,也无力回天,以前总以为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她真正追逐的东西,直到生命将要消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一切真的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她为这一切失去的太多太多了,甚至是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换取这些不可能的东西,突然间,她发现好想念自己另一个女儿,一个她厌恶了一半辈子,恨了半辈子的女儿。
“娅……娅……”
沉重的身子让她说话都感到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一双失去光彩的秀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米娅她……”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高大而颓废的身影快速的走近了病床。
林晓蓉看着面前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的男人心中一痛,这个爱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啊,她辜负了他太多,希望她的离开可以停止对这个男人的伤害。
“你来啦!”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力的笑容,面前的钱业心中一痛,眼泪就这样溢满了眼眶。
“你别说话,好好的养身子。”
钱业走到病床前,为爱妻细心的盖了盖被,床边的钱米琪自动的让开了位置,独自哭着跑了出去。
“再不说,我怕自己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苍白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这一抹微笑就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别瞎说,过些日子你好了,我们就去你长大的城市,你不是很想回去吗?我们去哪里的乡下买一间屋子,然后再买一块地,我种地,你就在家给我做饭,晚上我们一起去屋顶看星星。”
面前的男人说着,眼泪便在眼眶里流了出来,钱业马上低下头,快速的擦去脸上的泪水。
“好。”
病床上的女人轻轻一笑,眼里带着无限的向往。
“我……好想她!”
病床上的女人突然出声说道,暗淡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就在外面,我去叫她进来。”
钱业说着,便想起身却被林晓蓉拉住了衣角。
“不用了,她,不想见我!”
说着,本来苍白的脸上变的更加的暗然。
“不,她是爱你这个母亲的,你把一切告诉她,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母亲?在她心里我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做她的母亲,业,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坏?要不要她也不会不进来看我。”
林晓蓉看着紧闭的门口,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
泪,再也忍不住,一个七尺男儿就样在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面前流下最悔恨的泪。
“不,是我自己的错,答应我,不要告诉她,就让她这样恨我一辈子好了。”
“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还有你。”
“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漂亮的女儿,又帮我扶养了我另一个女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她的女儿,她最爱的女儿,她知道这二十几年来她活的有多卑微,有多么的不快乐,这一切,却是她亲手造成的,只为了她心中的一个男人。
“对不起。”
钱业,声音喃喃的说道,他知道这样的道歉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无用,二十年了,他骗了这个女人二十几年,而这女人却在临死的时候还在感谢他,他不知道当这个女人真正了解二十年前的事情后,他会不会彻底的失去她,心猛然间撕痛,这种痛比二十年前更加的清楚,他不能冒这个险,就那件事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秘密吧,他会在死后和这个女人道歉,用他以后的灵魂来向她忏悔。
“以后,请你……再,帮我好好,照顾她好吗?再我死后,提我说声对不起。”
泪,凉凉的滑进嘴里,她却满心的遗憾,这些年,终究是她错了,有些事不应该太过执着,她却是太执着了。
“好,我一定好好照顾她,一定。”
钱业紧紧的握着林晓蓉的手,重重的承诺,他已经感觉到手里的生命正在渐渐的流失,他用尽全身力气的抓着手里尽有的一丝温度。
“让琪琪离开蓝诺,那个男人太冷,他根本不会爱上琪琪的。”
她和这个男人唯一的女儿,也是她给他唯一的一丝安慰,只有这个女儿安好,她心中对这个男人的愧疚才会减轻一点。
“我会劝她的。”
钱业点了点头,虽然他也知道蓝诺根本不会给他的女儿幸福,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拒决自己的女儿,这是他和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他把对她的爱,深深的印在了这个孩子的骨髓里,溶进血液中。
“不,是一定要她离开蓝诺。”
林晓蓉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持,让面前的钱业为之一愣,他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女人会如此的坚持过。
“妈,我不会离开蓝诺的。”
门外的钱米琪突然冲了进来,跟在后面进来的还有钱米娅,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母亲要她的姐姐离开自己心爱的男人,心里十分的震惊。
在她的世界里,林晓蓉对钱米琪的爱只有纵容,她纵容钱米琪欺负自己,纵容钱米琪刁蛮任性,纵容钱米琪嫁给蓝诺,这次她却听到她坚持自己最爱的女儿离开她最爱的人,哪她呢?为什么在她的嘴里却从来听不到她的半个字,那怕是坏的也好,可是她就是这样,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给自己。
林晓蓉在第一时间里就看到冲进来的钱米娅,更看到她眼中流过的失望和浓浓的伤心,可她必需好恨心,也许这样,她对她的死就不会很难过,她故意没有看门口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
“答应妈,离开他。”
林晓蓉却依旧坚持。
“不,不可能,我爱他,离开他,除非我死。”
钱米琪看向病床上的林晓蓉,最后那一个字她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眼中是钱米娅从未看到过的执着。
她从来都不知道钱米琪会爱蓝诺到这种地步,开始她一直以为是她大姐任性的脾气使然,现在看来,是她真的在用心去爱。
“琪琪,你疯了,在说什么傻话。”
一旁的钱业生气的说道,就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就这么不懂事,怎么就不能先答应了呢?
“爸,我没疯,我就是爱他,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钱米琪说完,便不在看屋里已经脸色微变的两人,转身越过钱米娅跑了出去。
“琪琪……”
看着跑出去的身影,钱业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再看病床上的女人时却让他猛然警醒。
“蓉蓉……”
钱业看着病床上的女人毫无生气的脸,心中一片慌乱,此时心中比什么时候都怪自己太过纵容这个女人。
钱米娅已经快速的叫来医生,医生经过简单的查看后,便摇了摇头,喧告死亡。
看着医生在自己的身旁走过,钱米娅仿佛也被人带走了灵魂,病床上的女人闭着眼,脸上带着痛苦,即使是临死的那一刻,她也在担心着自己那个任性的女儿。
眼再次流了下来,却没有声音,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钱业失声痛哭的声音,看不清床上女人脸上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泪流了多久,好像流到已经干涸了后才自己停下来,她就这样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医生把那个曾经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推走,从始到终,她竟然没有和这个女人说过一句话,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投过一个疼爱的眼神。
一切就这样走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那个牵绊就这样在她眼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高兴,从此,她再也不用痛苦了,再也不用自己躲在角落里伤心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她在伤心的理由了。
出了医院门口,却出现李管家仍然站在那里等着她,心突然找了停靠的港湾,泛起了一丝的暖意,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她也不是被所有人遗弃。
“小姐,我们回家吧!先生已经在家等着你了。”
李管家走过来,轻轻的扶着钱米娅有些摇晃的身子,宠溺的扶上她长长的秀发。
家?她的家,突然间眼泪就这样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头上的手掌带着暖暖的温度,缓缓的流进自己的血液里布满了全身。
钱米娅被李管家扶进车里,小张缓缓的开动车子,再次转头看向身后高大的医院,才发现它已经被一群雄伟的建筑遮住了身影,淹没在这滚滚的楼海中。
时间仿佛过的很快,钱米娅还没有把刚刚的事情消化掉,他们就已经到了小别墅,此实已经到了黄昏十分,天变的渐渐暗了下来。
李管家率先下了车,细心的帮钱米娅打开车门,钱米娅仿佛失去了知觉,任由李管家把自己带进别墅内,小张在他们下车后便发动车子,把车开到了车库里。
“李管家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
刚刚走进门,钱米娅便离开了李管家的颤扶,身影狼狈的走向二楼的卧室。
李管家神色担心的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然后转后面向沙发上面色阴郁的男人。
她知道从进门起,钱米娅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客厅里的蓝诺,只是没有想到,钱米娅会对蓝诺如此的排斥,连一句话都利色向这个男人诉说。
“先生不去看看钱小姐吗?”
李管家看着面前已经恢复冷漠的男人,心里十分的不解,明明自己很关心的从公司里跑了回来传程等她回来,可是见面了却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她自己想通了会好的。”
沙发上的蓝诺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双眼仍旧认真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报纸,声音一如以前般的冷漠。
蓝诺无所谓的态度让一旁的李管家有些担心,两个人都是这样坚持执扭的性子,以后的苦头还是有的吃了。
“晚饭需要给钱小姐送上楼吗?”
李管家仍旧不死心的问道,在这个蓝家十几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可是这个人的性子她却到现在也不完全明白,但是她却清楚一件事,他不会让楼上的女人受一点点委屈,知道这一点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不用了,晚饭做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男人淡漠平静的声音在李管家的耳边响起,让她忍不住有些吃惊,但脸上仍旧保持着十分职业的表情。
“好,我马上派人去准备。”
李管家一脸恭敬的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吩咐下去,今天谁也不许上二楼,让她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在李管家转身之际,身后再次传来蓝诺低沉而又力的声音。
刚刚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仍旧专心看着报纸的男人,便快速的离开了。
她很想提醒沙发上的男人,他手里拿着的是今天早晚上的报纸,而今天的晚报仍旧平静的躺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天很快便沉了下去,纯白色的小别墅被黑黑的身影紧紧的遮盖起来,小别墅内已经开始亮起了明亮的灯光,照亮了这不见五指的黑暗。
钱米娅把自己关在卧室内,身体蜷缩在床边的角落里。
黑暗中,她只能透过窗户散发出昏暗的光线看着手里的一个小小粉色蝴蝶发卡。
,上面是一层粉色油漆,花纹也已经不是流行的花样,下面黑色的卡扣已经掉了漆,零零散散的仿佛天空中的星星,最上面有一种红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只是蝴蝶上的两个头须已经掉了一个,发卡有些旧,却依然可以看出被人精心的收藏、细心的擦拭过。
这是她二十年来送给自己唯一的一件东西,也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