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白玉虎的趣怪样,她不由失笑:“我来烧。只是金大侠他们回来,你得道个歉,不要再打斗了!”
虎同学一口答许:“肚皮空空还充什么英雄?我叫白玉虎,是个贼,昨晚一见到你就觉得我们是同类。你的那种眼神,走投无路了还要拼命挣扎,是入贼门的先决条件。贼的肚皮饿了才不讲什么气节,先把肚皮混圆了再说!哎,不用分开烧,一锅煮。”
说着话他发扬贼门传统,把饭菜汤还有调味品等稀里哗拉全倒进锅,宣称:“这叫大杂绘,美味极了,咱们这号杂碎才有这种口福。阿欣,你知不知道一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杂碎最了不起,凶神恶煞见了贼骨头都要躲着走。想不想做贼?”
阿欣读了十多年圣贤书,没法树立做梁上君子的宏伟理想,再说已经选择了与魔为伍的道路,做不做贼不是她说了算的。于是带点自嘲道:“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种潜质。”
虎小贼大摇脑袋:“不要自我菲薄!我长得可是一双贼眼,阅人多矣,什么人能干啥,一朝面就清清楚楚。你绝对不是甘心认命的人,对不?”
阿欣被触动心思,叹息道:“本事太小,不想认命又能怎么办?”
说别的,虎同学可能欠点,说这个,人家深有研究,贼爪一挥侃侃而谈:“本事小又怎么了?你没听到他们叫我小老鼠?鼠有鼠道!谁不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玉皇大帝也是历了不知多少劫才修成的。知道我这只过街老鼠为啥打不死?我最喜欢盗武功秘籍,从什么都算不上的小门小派盗起。阿欣,你别死脑筋,拜啥子师?就咱们这号没来历的主儿,人家会收为入室弟子教你真本事?自个学!挨揍越多越历害,没准哪天玉皇大帝是我做!他还不就是这样来的?玉皇的师傅是谁?”
阿欣怦然心动,话说穿来穿去活了几辈子,她一直是依靠别人活着,发梦都想变成有大能耐的人,无奈没人愿收她为徒。只有眼前这位,没夸她很快就会老去的容貌,而是肯定她有潜质。对,人不可妄自菲薄,不都说千里马常在伯乐不常在,每个人青春年少的时候都拥有无数种可能!冷大哥也说了,人是慢慢练出本事的……慢慢?哪我要到啥时才能对抗血焰花?嫁高伯元却是迫在眉睫的事!
刹那兴奋之后是更深的沮丧,她觉得她连绑男人的本事都没有,金老大摆明不想管她的事,巴雅尔一去不回,没准遇上更令他感兴趣的美人,眼前小子对食物的兴趣比对她的兴趣大多多!
自怨自艾中她斜眼相看,白小鼠顾自搅着一锅杂绘,柔亮的长发随意用一支白玉簪箍在头顶,一些碎发散落在饱满光洁的前额,眉宇间闪动知性的光芒。
她忽察觉自己上了老当,冷笑出声:“白大哥,你没师?读过书吧?若我没估错,读的还不少,不然你怎么能看懂武功秘籍?”
白大哥猛抬头,一脸不悦:“我没比你大多少,叫我虎子就行!我顶怕人叫我大哥,大哥肩担千斤担,太重了!说到读书,我是读过,捉了一个秀才,让他教我。就这件事输给了小狐狸,我以为天下再没谁知道这妙法,说她绝对猜不到我是怎么识字的。不料竟给她估中了,没准她也是这么干的!欣欣,有这脑筋的人就能纵横天下钻鼠洞!”
虎同学说书一流,可阿欣同学是在师道尊严的训导下长大的,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忽地心一沉:“天下再没谁知道这法子?你杀了那个秀才?”
虎同学满脸无辜:“没!他自个气死了!老小子七十多还是秀才,我两个月不到把他肚子里的东西全学光,他就自己去地府了。”
阿欣做王生时读私塾吃过不知过多少苦,闻言惊呼:“两个月不到?奇才!”
小虎不屑:“这有啥奇怪?私塾先生要混饭吃,把人往糊涂里教。我没钱给他,顿顿只有萝卜吃,还没盐,当然快。”
阿欣气傻:“顿顿白水萝卜?老秀才被你虐待死了!”
小虎叫屈:“哪有?老小子胖得像只猪,说要减肥,我帮他减了两个月,一个铜板都没收他的!亏本买卖啊,不提了!杂绘成了,这么香的杂绘难得吃到,快拿碗来。”
阿欣哑然失笑,随手递上碗筷,若有所思道:“读过书也不行啊,习武要练内功,非得有师傅教,不然会走火入……你咋盛的?”白小鼠给她盛的只够盖碗底,还是汤,而他自己那碗满尖了还在捞!
某小贼得意于笨美人很自发、很心甘情愿、很热情洋溢地跳进狼窝、呃,是狼碗,不以为然地翻了一个大白眼:“这可不是为你减肥。虽说做贼以瘦为上,你这不是还没入伙?欣欣,汤是精华,我盛给了你,留下糟粕给自己,这样的善心我难得发,要懂得惜福!”言罢将大汤匙中的东东呼地吸进大嘴。
阿欣被迫夺汤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全没意识到间接接吻了。
虎同学高赞:“瞧,这就叫潜移默化,一会功夫你就学会了虎口夺食!欣欣,学东西靠自悟,绝不是逮个宝相尊严的家伙跪下瞌头。你想,师傅的师傅的师傅……师傅是谁?”这句话那个长,还个个字脆清,还不耽搁吃杂绘,就这么一会功夫,一碗杂绘落肚了。
阿欣已无暇逮小贼话中的漏洞,抓了双筷子便扒,可刚烧好的杂绘滚烫,悬些把舌头烫着。小贼怒了:“你吃饭咋这么秀气?是不是下决心减肥?好得紧!别吃了,我永远都吃不饱,全给我!”
“休想!”阿欣以手护碗,“我武功没你好,要凉会吃!你敢抢,我就叫抓贼!”
小贼被吓住,重重冷哼一声,转而朝锅里下功夫——人家不盛了,就这么抓着大汤匙挖,呼哧呼哧吃得那个爽。
架在炭火上烧的玩意,饶是他武功高强,两只眼也变得泪汪汪,看上去一付伤心样,嘴里冒出的词儿更是哀哀切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古人诚不欺我!教训太深了,从今往后我算是明白了,徒弟是绝对不能收的!看看,连一点杂绘都跟为师抢,难怪人道世风日下!惨啊……”
阿欣被吓住——被他的食速吓住,慌忙起身拉开门,捧着饭碗对风吹,等不及凉到能入口便扒,肚里饥虫也不知怎么来得那个猛……明白了,回宋代后不曾好好吃过一餐饭!
小半碗扒下去,她回头一望,锅里杂绘快被小贼干光!当下灵机一动,低语:“金大侠过来了,你先进屋避一下,我来跟他说!”
虎小贼一蹦而起闪进内屋,顺手将门掩上。
这头阿欣飞快地端起锅,一古脑儿倒进自己的碗中。YYD,只剩半碗了!
她那点小动作哪瞒得过飞天虎?站在昏暗的房中,某贼眼中泛起淡淡的忧伤和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