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的眼泪打败了,亦或是心念里孩儿的一嗓啼哭,出于一名父亲的本能,轻易就选择了屈服。
“这?又有了么?”
高洋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爱妻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想念起已满周岁的长子——被祖母带去晋阳的道人。
李祖娥婉转垂眸,羞答答地点了点头。捋着鬓发,敛眉抱怨道,“老早就对你说过,你这没心没肺的人啊,倒像才知道似的。”
“好像..是说过..”茫然挠了挠头,捕捉着记忆里零碎的片段,终究是一无所获。半载光阴,他都做了些什么?记忆里只有一抹丽影——伽罗。
双手捧起心不在焉的脸庞,温柔地劝说道,“子进,你已然是两个娃儿的爹了,断不可由着性子胡闹。”沉沉叹了口气,鼓足勇气说道,“为妻的改嫁事小,两个孩儿又当如何?你可愿看着他俩寄人篱下,受人欺凌么?”
“呃..”无语,对此从未深思。要不怎么说他是个呆子呢?
“别再胡思乱想了,答应我,啊?”苦口婆心的哄劝着。
思来想去,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了——往后再不做非分之想。你说的不错,纠缠无益,不值得为了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作践自己。赔上性命事小,只恐祸及子息。”
“好,好,想明白就好了!咱们不说这个——”敛眉思量,欣然换了话题,“说说你。难得爹爹给你派了差事,等到了晋阳,你可得做出点样儿来,莫叫他人小觑..”
夫妻相拥,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梦见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儿,还有方才产下孩儿倒在马车里安养的娇妻。挑帘登车,急欲探望一双母子,被诧然回眸的俏脸吓了跳——
伽罗..
怎么是你?
惊醒了,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下令随行人马整装上路,反复说服自己忽略身后的马车,长在脑后的那双眼却始终固执地大睁着..
进入了并州地界,换了一方风土。今年过早降临冀州的风雪,似乎并未光临过这里。碧云连天,衰草枯黄,叶儿随风起舞,覆盖了通向天边的大路。
车轮碌碌作响,马蹄震荡着晨光。伽罗的心头却总像悬着一团粘稠的重量,郁郁寡欢,莫名的惆怅。
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个人,依旧傻气,依旧殷勤,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忽而觉得有点陌生,又像是有意回避,灼人的火焰不见了化作了天空中的浮云。
偎在窗边远远打量着跨在马上的背影,不由期待他能转回头看她一眼。直到马队再次驻扎下来,她才如愿等到了他的回眸。只是,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少了往日的那份亲近。
呵,她不是一直想要个可以一同玩耍却又不失体贴的阿弟么?
此刻,她如愿了..。
美睫低垂,扶着他的手臂下了车,牵着咤地连的小手转身扫过羞答答被他揽在怀里的李祖娥。故作轻松地环视四下,心里居然酸酸的。
高洋的目光始终围着怀里的妻子,一缕微甜的香风却肆无忌惮地钻入了他的鼻息,无需抬眼,每一个毛孔都长出了眼睛;耳鼓嗡嗡作响,放大了咤地连唤着“姑姑”的童音。
造作的淡漠,太刻意。
步落稽跳下马,牵着咤地连先一步冲进了馆驿,眉宇间透着不屑,在他看来伽罗是他未来妻子的姑母,亦是他不愿接受的母亲。
高洋撑着一脸僵硬的傻笑,揽着爱妻的香肩跨进门槛。余光追逐着环廊上寂寥的倩影,压抑的叹息,疼痛的隐忍,突然发疯似地甩脱了笨重的裘袄,大喊着冲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