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同样的啸声相应,慕流风循声望去,下一刻足尖一点,朝那灯火阑珊处飞掠而去。琉璃在他怀里,冷莲香扑入鼻翼,心神又是一阵恍惚,一咬舌尖,钻心的疼痛让略微翻腾着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一时间,只有风擦过耳边的呼声。
小半刻时辰后,慕流风斜掠而下,落在一处茶铺子门前。
茶铺子里人不多,只三四个散客,上官雄独坐一桌正自斟自饮,耳尖微动,搁下茶盏偏头望向门口,眉目中掠过一抹惊讶,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他起身:“贤弟。”
“大哥。”慕流风将琉璃放下来,牵她走进去。
上官雄笑容满面,目光望向琉璃时却多出一抹怀疑来,暗道:他们是怎样凑一起的?不过转念一想,慕流风素来最疼琉璃,回来会去找她那也不稀奇,于是也就释怀了:“你是何时回来的?”
“才到不久,正好碰见琉璃出了点小事,便带她一起过来了。”慕流风笑道。
“出事?”上官雄疑惑的目光望向琉璃。
琉璃纵急着找人,也只能耐着性子将事情简单再复述一遍,末了道:“虽有叔叔去照看堂姐了,但男女终究有别,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上官雄也这么想。
琉璃趁机问道:“对了,娘和哥哥呢?”
“他们在前面买灯,我们过去同他们会合。”上官雄一指前方热闹的地儿。
“嗯。”琉璃心里打了个大突,眼角的余光却瞥到慕流风眸中的一抹兴味之色,眉尖一蹙:“爹,我们快些吧!那边人多手杂的,哥哥又是个站不住的,乱跑的话娘是很难看住。”
而最喧嚣、最热的时候,恰恰是掳人的最好时机。
一语惊醒梦中人,上官雄面色微微一变:“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算是茶钱,对慕流风道:“你也一同过去吗?”
“琉璃的事,便是我的事。”
慕流风朝琉璃望一眼,一双斜飞的媚眼盈了明丽秋波,含笑的唇角微微翘起,如四月桃花妖,拉长的声调带着欲语还休的意味,真真引人遐思。
琉璃恍惚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明净,她笑,眉眼弯弯,乖巧又可爱。
只,长长睫毛掩映下的眸底,幽暗的一片。
慕流风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些,只对上官雄道:“大哥,我们走吧!”
☆
花灯街,人潮熙攘,有着漂亮花灯的小摊子前都挤满了人,这些人里有纯粹猜花灯谜拿漂亮灯的,也有乱转看热闹的。顾晚清明显属于后者,在顾氏提笔在字条上写下谜底的时候他便小跑着离开,到另一处仔细看花灯,心念着要送一盏最漂亮的给妹妹。
兔子灯?稀疏平常,还不如妹妹自己画的呢!
嫦娥灯?喜庆的节日才不要这个捏!
猫儿灯?咦,这似乎不错耶!
顾晚清眼睛一亮,踮起脚尖,就去摘那一盏灯。
也在这时,变故骤生!
后方忽闻惊马声,人群顿时混乱,人挤人中花灯一盏盏地掉下来,被砸者怒声大骂,摔倒在地上的人更是把能想到的脏话直接给飙了出来。这场面就跟煮沸的粥一般,混乱到难以收拾。
“晚清、晚清!”
顾氏被挤在人群中,大声呼唤。
回答她的,是乱糟糟的咒骂声。
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奋力从人群中挤着,边挤边大声呼唤:“晚清、晚清,你在哪里?”
掉下的花灯有些零星的火星子遇着干爽的布料,一点就着,当那火熊熊燃起时,混乱的场面顿时失控,没有人想死,都拼了命地逃窜,毫无秩序的人挤人中,哪有那么容易逃出去?
上官雄一行三人到时,惊见踩踏事故将发生。
“我去疏散人群!”上官雄二话不说便是冲了进去,但凡是有血性的汉子都不忍心看着他人受伤,尤其是这里面还有着自己的妻儿。
慕流风本不欲凑这热闹,但想起同琉璃的约定,便将她放到安全处,叮嘱她一声后也冲了进去。
二人的紧急疏散很快便起了作用,人群开始有秩序的奔逃。
琉璃惦记着上官晚清的安危,心急如焚根本站不住,一见情形已得到控制便再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窜入人群寻找着。
她在找人,却不知,也有人在找着她。
“在那里?”
“嗷呜。”
“错了就没晚饭吃。”
“嗷嗷。”外加点头,小狐狸黑若点漆的眸子里一片诚恳之色。
娃娃脸少年一笑,走入人群。
……
在哪里?
琉璃扒开一个又一个人,始终没有找到上官晚清,却于此时一阵心绞痛传来,她疼得弯下腰,单膝跪在了地上,小手按在地上,一阵疼痛感传来,她挪开手,面色顿时一白——哥哥的板指!
哥哥!
琉璃眼眶顿时就红了,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怆然大喊:“哥哥、哥哥!”
在哪里?
哥哥在哪里?1
哥哥你在哪里啊?!
琉璃仓皇四顾,小脸苍白如纸,更奋力挤入人群,脚下一个踉跄,和前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狐!”
一声低喝,小狐狸伸到一半的爪子乖乖地缩了回去。
“你没事吧?”娃娃脸少年扶起她,温声问道。
懵然不知躲过一劫的琉璃抬起头来:“对不起。”
“你跟你哥哥走失了?”他问。
琉璃这才看清眼前人,本不欲再应他的话,可想起哥哥却只能病急乱投医:“你有没有看见我哥哥?”
颤抖的手解下腰间的香囊,拆开那绳子,从里边取出画像给他看。
这香囊本是她要送给哥哥的礼物,画着两个大头娃娃,一个是她,一个是上官晚清,这是他要求了许多次的,她很用心去画,却没想到礼物根本送不出去……
她眼眶红红,已蓄满了泪。
娃娃脸少年看了看画,想了想道:“刚才有人带他从那边走了。”
他抬手,琉璃沿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脚往后一退,一股子冰寒直从脚底升起,迅速窜入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