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重的悠菡逐渐好起来的时候,几乎第一时间听到的,就是楚瑾瑜将要娶明月的消息。
那一瞬,她只是错愕了片刻,随后,便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安子陌匆匆而来,眼见她的模样,也唯有蹙眉低叹。
“爹爹,为什么……”她伏进安子陌怀中,毫无仪态的嚎啕大哭,“为什么明月可以,我不可以……他说因为明月像娘亲,可是明月只是像娘亲而已啊——”
安子陌无声的搂住她,半晌之后,方才轻叹口气,道:“悠儿,你与他,原本就不可能。”
“爹爹,娘亲不懂他,明月不懂他,你不懂他,你们所有人都不懂他——”她仿若未听到安子陌的话,依旧哭道,“他忘不了娘亲,他固步自封,不过是因为不甘心,他不甘心而已——”
“他不甘心娘亲与他青梅竹马,最终却爱上了萧晟爹爹;他不甘心他同萧晟爹爹都曾辜负娘亲,娘亲能原谅萧晟爹爹,却不能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不甘心,他并不是真的忘不了娘亲,他只是不肯让自己忘而已!”
安子陌愕然沉默。
他并非不了解楚瑾瑜,虽说此次楚瑾瑜突然宣布要娶明月在他意料之外,然而亦在情理之中。他亦见过明月,容貌气息与轻尘并无多大相似,不过是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两分影子。他本以为楚瑾瑜是为着这个,可是如今听了悠菡这番话,却隐隐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个伏在他怀中大哭的小姑娘,说的似乎在理。
“爹爹,他这样下去,只会更痛苦的,我不要看着他继续沉沦下去——”
安子陌在当天下午就找到了楚瑾瑜,两人之间多年来的默契使他没有绕圈子,径直将悠菡的话提出来摆在台面上,尽管几乎已经能确定答案,却还是想听楚瑾瑜的回答。
不料,楚瑾瑜听完他转述的悠菡的话,却依旧只是翩然的捏着酒杯,微微眯眼看着江上的帆船,连嘴角的弧度也依旧。
“子陌,或许悠菡真正是懂我的。是,即便我是不甘心又怎样?这么多年,要如何能说放下就放下?可是再不甘心,尘儿,终究也不会是我的……你别忘了,她所有的痛,都是我最亲的人带给她的,这样子不堪的我,怎么有资格拥有她?”
“悠菡说得对,我不肯让自己忘,我固步自封,我任由自己沉沦,我甚至甘愿娶一个跟她有两分像的女子放在身边,我给自己找痛苦。”他抬起头来,朝安子陌举起酒杯,微笑。
“子陌,就让我痛吧。一个人痛苦了太多年,也许,早就已经习惯了那种痛。还会痛,也许,也是一种福气。”
他淡淡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拍了拍安子陌的肩,笑道:“我没有喜酒请你喝,就喝了这杯吧。”
他为安子陌斟了酒,随后,翩然而去。
安子陌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嘴角缓缓勾起苦涩的笑意,未几,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瑾瑜,为何听了你的这番话,我竟觉得,自己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是要怎样的深爱,才能这般放任自己在痛苦中麻痹,明明知道有岸,却还是固执的不肯回头。
当痛苦,竟也成了一种福。
楚瑾瑜,你的深情,教他人情何以堪?
而当悠菡听到了近乎于楚瑾瑜答案的那番话之时,竟然没有哭,只是沉默。
整整沉默了一日之后,她闯进了安子陌的书房中:“爹爹,你送我回天朝吧。我听父皇的话,回去参加选婿大典。”
安子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你要不要去和明月道别?”
“不。”悠菡斩钉的拒绝,昂起头,“我怕我会嫉妒她,可我是公主,我不该嫉妒她。”
安子陌蓦地笑了起来。
直至送悠菡离开之时,他终究不放心:“悠儿,忘了瑾瑜。”
悠菡沉默了片刻,脸上忽然绽放出傲然的笑颜:“我不。凭什么要我忘了他?他可以心里想着娘亲娶这个娶那个,凭什么不准我心里想着他嫁别人?”她看着城楼的方向,突然放声喊了起来,“不是只有你楚瑾瑜才懂什么情深似海至死方休!”
马车启程,车轮滚滚,很快,绝尘而去。
城楼内,楚瑾瑜缓缓揽住了含泪目送那马车远去的女子。明月转身,靠进他怀中嘤嘤的哭了出来。
楚瑾瑜却只是淡淡一笑:“情深似海至死方休?明月,你待那人是不是这样的?”
许久过后,明月才止住抽噎,泪光凝在眸中,却只是喃喃:“我想他待皇后,才是情深似海,至死方休吧……”
楚瑾瑜蓦地明白了什么,微微挑眉:“哦,原来是他。”
慕容惜玉。同样是与天朝皇后宁微澜青梅竹马的男子,最终,却输给了那自江南而来,却最终入主皇宫的秦宇扬。
“大人。”明月低声唤他,“请大人恕罪。”
楚瑾瑜缓缓摇了摇头:“你没有罪。你只是,太过执迷。”
明月蓦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忽而再度湿了眼眶。
你没有罪,你不过是太爱,而对方不爱罢了。没有人会去苛责他(她),而你,用情若斯的你,又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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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