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答应过你,要给你最好的一切,所以,这些奴才们竟敢这样对你,朕便将他们都杀了,给你一个公道,可好?”皇帝的脸上依旧勾着笑,只是,沉郁异常。
“不要!六哥,六哥,我求你,不要——”敬妃拼命摇着头,哭得凄绝,一手紧紧抓着他的龙袍下摆,“六哥,求求你……”
皇帝再次勾起了她的脸,似乎是轻叹了一声:“阿敏,你还是那个自小与朕一处长大的阿敏吗?”
闻言,敬妃却仿若怔住了一般,眼泪僵在脸上,却是再也落不下来一般。
她自小与他一处长大,那样懂得他的心思与想法,却终究敌不过这绝望的一瞬。
他那样执意的要将所有欠她的都还给她,无非是为了与她划清所有的界线,也好,为他那无辜逝去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禁卫军动作极快,不多时吴永连已经回来禀报:“皇上,即刻便斩首吗?”
“立刻。”萧晟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吴永连不敢耽搁,忙的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又折回来了,额头上是涔涔的冷汗:“皇上,都斩了……”
敬妃脸色惨白如纸,跪在他脚下,仿佛随时随刻就会晕厥一般。
自始至终,轻尘都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发一言。从前的她,完全无法体会萧晟与敬妃之间的情谊,以至于每每想起来,都是心痛如绞。如今,倒是懂得了一点,总觉得他和敬妃,与自己和瑾瑜之间,有着某种相似点。
偶尔,她亦会换位思量,若然这样的冲突是发生在萧晟与瑾瑜身上,她会选择信谁?她无法得出确切的答案来,因此,对他当初的伤害,竟也不再介怀。
只是,于敬妃,她却不能那么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因此,在这场属于他与敬妃的冲突中,她宁愿站在旁边,以旁观者的身份,静静等待着他的决定。
“吴永连,将朕的剑取进来。”
突然听见皇帝淡淡的吩咐,剩下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尤其是敬妃,脸色仿佛已经不仅是惨白,仿若鬼魅一般,直直的看着萧晟。
轻尘却蓦地想起先前在御书房听到的,关于如今天下的情形,顿时站不住了,将手放到了萧晟肩上:“晟!”
萧晟缓缓覆上她的手:“尘儿,这件事,交给我好不好?”
“可是……”轻尘心中一颤。若然杀了敬妃,那傅老将军那边,该如何是好?可是他又这般言语,轻尘心中还在挣扎的时候,吴永连已经取了紫金宝剑进来,交到皇帝手中。
“吴永连,将皇贵妃带回去歇息。”突然间,皇帝又开口吩咐。
轻尘直觉不对,倏地绷直了身子:“我不走!”
“尘儿,这样晚了,你有了身孕,要早些安置。”他耐着性子,似乎是在哄着她。
而一旁的敬妃,沉默的听了这样一番话,只觉得那样熟悉,恍然如梦。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温柔的待她,只是,她做错了事,她犯下了弥天大错,愚不可及的错。她将他,弄丢了……
“我不走!”轻尘再次重申,“你要做什么,为何要我回避?”
萧晟缓缓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将轻尘笼罩着,轻尘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只觉得心惊,刚要伸出手去拉住他,却突然被吴永连拦住了。
是他对吴永连使了眼色,让他拦住轻尘,在不伤及轻尘身子的情形下,将轻尘拦到了窗畔。
轻尘只觉得害怕,无奈却挣不开,明明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却只是看着他摇头:“晟,不要,你要做什么?”
“锵”的一声,是宝剑出鞘的声音,那剑身上投下来的光自轻尘眼前闪过,她只觉得头晕眼花,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竟已经听到了皇帝清淡的声音——
“阿敏,你为了救朕,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痛,是朕欠你的,而朕的命为你所救,也是欠你的……朕这七年的苦痛,是自作孽,然而丧子之痛,却是因你而起,算是朕将你这么多年的痛还给你。如今只剩下这条命,朕将这条命还给你,也就不欠你什么,等到两清了,朕再来为自己的妻儿讨这个公道!”
语罢,他竟然将剑柄递向敬妃,意欲让她一剑杀了自己一般。
轻尘终于懂得他要做什么,霎时间白了脸色:“晟,不要!”
敬妃面如死灰的看着那嵌着一颗蓝色宝石的剑柄,嘴唇亦变得乌青起来,颤抖着一言不发,也不伸手去接那把剑。
“萧晟——”轻尘心中气苦,却又急得落下泪来,“你疯了是不是,你要做什么——”
“朕将这条命还给你!”皇帝仿佛没有听到轻尘的声音,再次冷冷的重复了一句,手上一抖,已然将剑柄递到了敬妃手中,帮着她将剑尖抵上了自己的胸口,“刺进来,让朕不再欠你什么!”
“萧晟!”轻尘几乎是尖叫着唤他,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敬妃被迫用双手捧着那把剑,抬起鬼魅一般苍白的容颜,眼神从他胸口的剑尖之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他俊朗的面上,那里,曾经漆黑如墨的眼睛,如同蒙了一层轻纱,而曾经温柔的脸上,也净是冰凉。
她颤抖着,手是颤抖的,唇是颤抖的,心,亦是颤抖的:
“六哥,你竟这样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