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若那时,她腹中有了楚瑾瑜的骨肉,那么丢丢,就是楚瑾瑜的女儿吗?
“皇上,你好糊涂……”最终,安子陌还是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自然是糊涂,自从中了她的蛊毒,他越陷越深,不仅是被迷了心智,连素来的冷静与睿智也仿佛统统消失不见,他蠢钝,他愚不可及,饮鸩止渴这样的事情做了一次又一次,放任自己沉沦在苦痛之中不可自拔,却从来不敢抬头看一眼现实——因为现实之中没有她,他要怎么看?
“皇上,丢丢是我与尘儿偶然收养的孩子,所以,她管尘儿叫娘亲,管我叫爹爹。”安子陌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竟蔓延开无边的绝望,仿佛有些事情说出来,便再也无法回头。可是明知无法回头,却还是要说:“我不知在皇上心中尘儿究竟是怎样的,可是在子陌心中,皇上配不上尘儿,皇上也不配,让尘儿为你吃了那么多苦……”
他看着安子陌,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为他吃苦,所有他都知道,他亦竭力想要给她天下最好的,可是在她的面前,究竟什么才是最好的?他们跌跌撞撞那么久,他内心所有的悲凉,皆是因为他仍旧无法摸透她的内心。直至那个孩子的流逝,直至,这七年的天各一方,直至此刻,她不见了……
她不见了!他恍然记起此刻自己最忧心的问题,紧攥住安子陌:“你说她不见了,意思是她被人劫走了?”
安子陌依旧只是摇头:“臣不知。只是她本与丢丢在一处,却突然间不见了,臣已经派人找遍了草原以及城镇,没有她的身影。”
闻言,皇帝蓦然转身看向一脸冷漠的穆听雪,拧了眉:“雪,告诉朕这不是你做的?”
穆听雪翻身下马,冷笑了一声:“肮脏的女人,我嫌脏了自己的手……”
话音未落,只听得“锵”一声,皇帝已经将安子陌腰间的剑拔了出来,直指穆听雪的胸口,眸色冷硬:“雪,你陪在朕身边多年,朕不想亲手了结了你,不要将她和那些字眼扯到一处,否则,不要怪朕翻脸无情。”
“皇上此时,不是已经翻脸无情了吗?”穆听雪冷笑着看向他,“皇上果然是长情之人,即便恨意曾经深入骨髓,只要再见一眼,也会消融是不是?”
“雪,不要妄自揣度朕的想法……”他冷冷的看向穆听雪。他没有恨过她,便容不得旁人这般信口胡言。
“我今日就是要揣度皇上的心……”穆听雪紧紧地盯着他,忽然上前了一小步,皇帝的剑尖便已经抵住了他的胸口,紧接着,他竟又上前一步,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响,是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眼见着剑刺入他的胸口,皇帝的手竟然没有收回哪怕一点点,穆听雪眼中蓦地浮现出绝望的神情,轻笑了一声:“原来在皇上心中,我果然只是个替代品,如今她再度出现了,听雪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哪怕是死,皇上也不会看一眼,是不是?”
皇帝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只是冷冷道:“雪,朕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捉走了她?”
穆听雪依旧笑着,倏尔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来:“皇上,听雪心中很难受,像要死去一样……”语罢,他猛然一仰头,将那瓷瓶中的药灌进口中,咽下了,对着皇帝嫣然一笑:“皇上,即使你不会知道她在哪里,也请皇上,不要丢下听雪……”
话音刚落,他眼前突然便一黑,径直跌向皇帝持剑的方向,皇帝忙的扔了手中的剑,才没有继续刺进他体内,只是他整个人,却已经失去了知觉。
“皇上,是假死药。”风林检查了穆听雪刚刚服下的药,看向皇帝。
假死药,人一旦服下,仿若死去一般,无呼吸无脉搏,若未得解药,便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而这是穆听雪自制的药,除非他自己,旁人不可能会有解药。
在场几人似乎都明白了他方才那句“也请皇上,不要丢下听雪”是何意思。因为活着会心疼,可是却舍不得就此离开,便宁可让自己变成一个活死人,可以留在他身边。
然而皇帝,在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将他交给了吴永连,而自己,带着风林和安子陌往回策马而去。
刚刚入得城中,却见芸初带了丢丢行至半路,皇帝勒住马,看向哭得气息不稳的丢丢,听见安子陌开口:“这是去哪里?”
“将军,夫人不在,丢丢不肯留在将军府,要回去等夫人回家。”芸初忙的答道。
皇帝心中蓦地一酸,打马上前,像丢丢伸出手去:“到我马上来,我带你回去。”
丢丢依旧大声的哭着,透过泪眼,看了看安子陌,见他点了点头才又看向皇帝,最终还是将小手递到了他手中,坐到了他的马前。
皇帝按着她指引的路,最后来到了那座小屋前,单单只是站在屋前,仿佛就已经感觉到了属于她的气息。这间小屋,和他们曾经在桃花源有过的那一间,像极了,他站在这座屋前,竟仿佛回到了桃花源那段日子,他违心的欺骗,她聪明若斯,早早地便已察觉到。
推开门进入屋中,她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抱着丢丢跨入了屋中。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如当初他们的小屋,只是,少了女主人。就像当初她与他置气的那段时间,每每回到家中,只有空荡荡的屋子与他相对,却只是少了她。
“尘儿……你在哪里……”他喃喃的唤了一声,忽然之间,泪湿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