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希望我能给她名分,也一直在等。”他静静诉说着,同时握住了轻尘的手。
“可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轻尘淡淡接了一句,转开脸去,“她怎么这样傻。”
“我登基之后,她找过我多次。”皇帝的目光投向车窗外,仿佛在回想什么,“可是那时候刚刚登基,国事课业都繁忙,我连见她的时间都没有,而事实上,我也并不想见她。”
他还记得那段时间,他每每忙到天昏地暗,回到承乾宫之后,总会有人前来通报,说是柔太妃来找过他,而他自是不在,她便总是留下一叠糕点便离开。
她总喜欢亲自动手做吃食,尤其是各类小点心,都做得极好,就像他生辰那****送来的寿桃一样,都是她自己做的,而先帝也爱极她这个手艺,自从宠幸于她之后,宫中的糕点房几乎就没再负责过皇帝的点心,皆由她一手承包。
那****恰好腹中空空,便顺手拈了一块放进口中,却突觉什么不对——原来那点心中竟放了纸条!他打开来看,果真是她娟秀的笔迹——“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每块糕点里都放了这样一张字条,他不知道以往那些他从未碰过的糕点里是不是也一样。心中终究还是起了涟漪。她那样痴,为了他这个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人,帮助他得了天下,而此时她腹中那个,还有可能是他的骨肉。
他终于叫人安排好一切,秘密前去见她。
见了他,她一直毫无光泽的眼眸瞬间便亮了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上前拉住他的手:“晟,你终于来了。”然而只是这一句,她便禁不住哭了起来,埋进他怀中:“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她虽长他一岁,可是在他面前,却总是如同孩子一般稚气,或者,是他太过老成。那时候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将近八个月了,挺得高高的,原本白净动人的脸上也生出了许多斑点,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见他始终盯着自己看,忍不住转过了头:“我现在很丑是不是?所以你都不肯来见我了……晟,我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你了,你好狠心。”
他始终不发一言,她终于慌了神,抓住他的袖口:“晟,你为什么不说话?难不成我又是在做梦?”
他缓缓拨开她的手,坐到一旁的椅上,淡淡道:“你现在是太妃,如今又身怀有孕,实在不应该到处走。以后承乾宫那边,你少去。”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怔怔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才能发出声音:“晟,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他迅速道,“只是如今宫中朝中形势都不稳定,我不想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她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很久之后才走到他面前,咬住了下唇缓缓道:“晟,我想好了,我不要名分,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你时常过来看我一眼,我也就满足了,可以吗?”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道:“你是太妃,而我身为新帝,实在不应该有什么瓜葛。”语罢,他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晟!”她猛地跪倒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哭道:“晟,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梦到皇上他回来找我……我是为了帮你才给他下药的,你不要丢下我……”
他震惊的看着她,扶住她的手臂:“你说什么?父皇的病是因为……”
“晟,我都是为了你,我通通都是为了你……我求你不要丢下我,求你……”她喃喃的哀求着,抱紧了他,印上他的唇,“晟,都是为了你……”
那一夜,他终究是没能离去,她哭了一夜,他便抱着她陪了她一夜。天亮的时候,他还是要走,她有些恋恋不舍的拉着他:“晟,你今晚还来吗?”
他坐在床边穿鞋,顿了顿,头也不回的道:“两个月后是我大婚的日子。”
答非所问,可是她却就此僵住了,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喃喃着:“大婚……”
“你安心养胎。”他站起身来,“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不要想太多。”
她一把伸出手去抓住了他,死死的抓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都已经开始充了血,而手下他的衣料也逐渐变了形:“晟,你终于还是不要我是不是?就算腹中这个是你的孩子,你仍然不要,是不是?”
他还是没有回头,却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最终淡淡道:“你腹中那个,是先帝的十七皇子。”
“萧晟!”在他就要消失的那一瞬,她终于忍不住再度喊出了他的名字:“你竟这样狠,你竟这样狠!你明知道你父皇宠幸了我近两年,我都没有身孕,偏生在与你之后我就有了,你心里若是没数,我心里有!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即便是猜也能猜到!”
他的手靠在门闩上:“深宫禁地,若是为了你自己与腹中的孩子,这些话,你不应该乱说。”语罢,门被拉开,他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两个月之后,他大婚,封了一后二妃,皇后为李阁老之女,二妃一为敬妃,一为德妃,亦皆是名家之女。而也就是在他大婚当晚,柔妃临盆,凄绝的喊声似乎传遍了整个后宫之后,十七皇子诞生。
第二日,有太监捧了皇族家谱来请他赐名。他如同父亲一般,在呈上来的数十个字中亲自圈出了“霖”字,以此为名。
而柔妃,自产后便一病不起,两个月后,终至弥留!他赶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眸再度明亮了起来,他却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回光返照。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他听见她艰难的声音:“我们的孩子……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