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也被找了过来,他才看了一眼醉罗汉就直接晕了过去,寨子里的人掐了好一会他的人中,他才悠悠醒过来。他的脸成了酱紫色,就像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两只手急急比划着,嘴里乱“啊啊”,老爷还没问话,他已经把昨晚的事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包括他起了几次夜。
“两个人说的很吻合,都是喝完酒后从醉罗汉家出来就直接回家睡觉了。后半夜发生什么他们完全不知道。”王掌柜总结道。
阿生和哑巴连连点头。
“阿力,把你早上来时的情况再说一遍。”王员外腿脚不好,坐到椅子上,把拐杖靠着墙。
站在人群前面的一个粗壮后生舔了舔嘴唇:“我和醉罗汉原本约好辰时一刻在寨头见面,一起进山打猎。可左等右等见不到他的人影,跑到他家一看,他居然死了!”
“你来时也是现在这样子吗?”王掌柜指了指屋內。
“是,是。大门从里面反锁,我拍了半天也没人应。我心想不应该啊,醉罗汉虽然好酒,没有哪天晚上不大醉的,可每次打猎的时候他起的比我还早,比我还精神。我又走到卧室的窗户,窗户虽然紧闭着,可里面并没有拴死。我拉开窗户,就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发慌,赶紧大叫‘出事了,出事了……’,不一会,大家都赶了过来。我们撞开门,探了一下醉罗汉的鼻息,确实没气了。”
王掌柜点点头:“醉罗汉身体已经冰冷,估计死了有几个时辰了,推算是在昨夜哑巴和阿生走后没多久。没发现他身体上有明显的伤痕,也不是酒后被自己的呕吐物噎住气管,刚用银针探了他的舌头,没发现有中毒的迹象。只能初步判断他是突发了什么病,导致猝死。”
王员外搓搓手,说:“醉罗汉平时虽然行为粗鲁,但跟乡亲们也没什么冲突。他单身一人,有几文铜钱都去买了酒,屋里家徒四壁,也没什么让人惦记的。况且以他的力气,两三个汉子都休想近他的身。大门反锁,又没打斗的痕迹,种种看来只能是他天生命薄,英年早逝了。”
众人见员外和掌柜说的有理,都点点头。
“窗户上糊的纸虽然完好,可窗台灰尘的印迹表明最近有人从这翻过;靠窗的桌子上的杯子歪倒,水都流到地上;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死而不松,估计手里应该有什么东西,这些你们都没发现吗?”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立在门边,面色平静。围观的人都惊诧于醉罗汉之死,现在才注意到多了个外乡人,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姑娘们更是偷瞄着,巴不得他能看自己一眼,奈何他始终冷冷的。
“你是?我想起来了,昨晚阿生带你到我家来借宿过,说你在山里迷了路。”王员外眯着眼睛。
醉罗汉是个懒汉,窗台上的灰尘集的都有纸厚,靠两边的很明显,中间只残留了几丝,应该是有人翻窗时衣服或脚扫掉的。许思凡说完,王掌柜走到窗边仔细打量,还从凸起的钉子上捏起一块指宽的蓝色布条。醉罗汉的右手微微别在身后,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他还捏着拳头。王掌柜走到醉罗汉身前,蹲下,扳开他的手,从他手里取出一块手帕。
王掌柜摊开手帕,手帕半尺见方,桑蚕丝质地,中间绣的是嬉水鸳鸯,角上还有一个醒目的‘翠’字。这么秀气高档的东西和这穷大汉显得格格不入,众人一见手帕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员外老脸一沉,也不顾瘸着的左腿,冲上去就把手帕夺下来,急急向掌柜使了个眼色。
“咳咳,小哥好眼力,观察入微啊!不知高姓大名?”王掌柜笑的很亲切。
“许思凡。”他好像不知道客气,说话很直接。
“许公子从哪里来?去往何处?”
“山里来,随处走走。”
“据我所知,过了这寨,百里深山再无人家,你却说你从山里来。这寨里历来太平的很,连小偷小摸的事都没听说过,你一来当晚就发生命案,这倒是奇了。”王掌柜语气咄人,鼠目森森。
“你说的话,我不懂。”
“那这个呢?”掌柜把手中的蓝色布条晃了晃。
许思凡穿的是蓝色长衫,由于几天翻山越岭,衣服被刮了好几条口子。阿生家拘束,洗澡也困难,他还来不及换衣服。
“蓝布,又怎么样?”
“虽然这里很多人都穿的是蓝布衣服,而且还很破旧,但不可否认你的嫌疑最大。”掌柜突然有些针对许思凡。
“我并没有杀他的理由。”许思凡摸摸鼻子,不急不躁。
“你一下就指出几个所有人都没发现的细节,要不是凶手,怎么能这么熟悉案发现场?你说你没有杀他的理由,其它人更没有,况且大家一点都不了解你。你和醉罗汉究竟结了什么私仇,谁知道?”
离许思凡近的寨民一下子走开了三尺远,好像他很可怕似的。连肥猫都悄悄的跑开了。
“是我多嘴了。你既然那么肯定,我说什么都无用了啊。”许思凡一点都不生气,好像被冤枉的人不是他。
“阿力,你带几个人把这小子关在祠堂里,小心看守,别让他跑了。过几天就把他送到城里县衙法办。”王员外发了话。
虽说是寨里的祠堂,可供奉的都是王员外历代祖先的牌位。祠堂紧挨着溪边的庄园,是由大青石砌成的厅。进门一股檀香味,许思凡被几个庄稼汉推进祠堂,木门立刻紧闭,透过门缝,还见他们在外巡逻。
厅里光线暗了下来,肥猫叫道:“妖仙大人,寨里的人冤枉你,我都忍不住了,你却毫不生气。他们在你面前都是蝼蚁,最后我以为你翻掌间就会把他们灭了的时候,你却束手就擒。那些凡人冒犯你的龙威,你怎么不惩罚他们?”
“为什么要生气?宋朝秦侩以‘莫须有’罪名杀死抗金名将岳飞,诬陷别人不是人类惯用的伎俩吗?所以那老头说我是凶手,我一点都不意外。我之所以提出那些可疑的地方是因为讨厌他们的愚蠢,连这么明显的证据都看不出来,胡乱下结论。你等着看吧,凶手就在他们中间,一定还有有趣的事发生。”许思凡坐在椅子上,既来之则安之。
“我还以为妖仙大人从没出过深山呢?”
“小时候,我和小姨为躲避仇人追杀,在市井之地隐姓埋名了十年。”
许思凡看起来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其实他已活了三十年。他有一半是妖的血统,妖的生命漫长,成长比人类慢的多。
“物以类聚,听君一席话,原来我们有这么多共同点。以前抓住老鼠时,不急着把它弄死,而是放了抓,抓了放,一直玩到它服服帖帖。大人的意思是,高坐钓鱼台,看一场好戏是吧?”肥猫揣摩着许思凡的心思。
“到底谁是凶手?寨里的人古古怪怪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我只不过是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