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30天找到何无畏,跟唐听山完成12000元/平方米拆迁合同,要么找不回来,答应7000元/平方米……丁香街展开激烈争论。
反对者认为:这是唐听山的一个阴谋,我们现在完全控制局面,凭什么答应这个赌局,7000元/平方米太亏了。
同意者更多:你还有选择余地吗?答不答应这赌局,我们得尽快把何无畏找回来,藏证件就是等这个价格。否则政府收回了地,下一个开发商,价格肯定不会比唐听山12000元/平方米更高,如再打仗,丁香街再经不起再一年的折腾了。
反对者:去找政府,延长半年期限,有充分时间找回何无畏。
同意者:天真!拆迁期限是法律规定的,何况政府也盯着那块地,怎可能为了丁香街这些刁民就让出利益,郑书记和付市长的利益都摆不平……
反对者:这个赌其实不用12000元/平方米,8000元/平方米也好了,但找不回来,也不用7000元/平方米。
同意者:你会放着12000元/平方米不要,却要8000元/平方米吗?这个差价对每家每户都是几十万的事。
反对者默然:这个倒是,但现在能保证30天找回何无畏吗?
同意者:必须找到,还有找不到何无畏的理由吗?为了12000元/平方米而不是7000元/平方米,也必须找到。
何无畏女儿正坐在石八斤膝上,大声说:我知道爸爸要先去一个地方,外婆家,他说要先把存款交给外婆,养我长大用的,他再躲起来。
大家肃静了,看着何无畏的女儿天真的样子。
我激动地掏出手机,何无畏女儿大声念出号码,我按下免提给她外婆家拨去。之所以按下免提,是为了公平公正公开,让众人相信我。
响了两声,外婆的声音传来。
何无畏女儿娇声问:外婆,我要找爸爸。
听那头窸窸窣窣的……但不说话。何无畏女儿大声喊了几声爸爸,何无畏才喂……
我大声说:你马上带着证件回来,你前脚走,唐听山就答应了。
何无畏很怀疑:你骗人,不在时间截点前,我不能回来。
我大声解释个中原委。又让菜刀妹、石八斤分头解释。又让他听电话里丁香街众人的声音,大家都说相信吧,这次是真的,12000元/平方米……
何无畏迟疑很久才相信:为保险起见,你们派人来接我,现在是春运,我一个人带着证件还是不够保险,对了,石八斤把女儿给我照顾好,否则我发誓,捅了你……石八斤一再保证。他女儿也说玩得好吃得好。
挂掉电话,众人欢呼声响彻云霄。因是自愿交易,程序上也不违法,政府表态也希望丁香街能有个好价格,对此协议并不反对,房管中心、公证处早已待命。时间紧迫,签约仪式兼庆功酒就在长城边上一字摆开,条件简陋,没有饭菜,每人干一大杯,但气氛庄严,当每家户主跟唐听山代表一一签下字据后,好多人流泪了,激战一年的丁香街抗拆迁,就此皆大欢喜,载入史册,我宣布:丁香街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菜刀妹说,明天由她、石八斤和我三个人一起去接何无畏。
我拍了拍她越发瘦削的肩,说我和石八斤去就行。
菜刀妹不屑地:你们一个只有半个脑子,一个只有一只眼睛,出门在外,哪里够用,我留在丁香街,你个毛线男人不怕阔佬把我收了。
我有些讪讪。在上钉维门,我见菜刀妹戴着钻石项链,还穿着性感裙子,唐听山还特意提到放我,是因为她,还以为她做了什么情何以堪的事情。然后才知道,为了救我,菜刀妹决定搬出丁香街。过去唐听山给她300万补偿,她都不搬,说这里有她和她妈妈的记忆。可为救我出精神病院,听说我眼睛也瞎了一只,她径直找到唐听山,说她可以搬出那套龙头房,唐听山喜出望外,当下约定:一放人,就签约。
唐听山还是没料到我的狡诈,他先行上车。我死死盯着菜刀妹,高姐嘴快告诉了我实情,我大叫,让菜刀妹立马打住。菜刀妹为人仗义,开始还说答应了唐听山的,不能毁约。但听我说出藏匿证件的主意后,大为开心,加之高姐等人都说唐听山这么坏,得报复他。我也说为大义不计小节,这不是为你,而是为丁香街,又指着我一只眼……当下她扔下唐听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丁香街。
菜刀妹说,昨天是我说服大家交齐证件,我去接,丁香街才放心,何无畏也才放心,路上不安全,这可不仅是一包证件,而是整条丁香街的家当。
高姐也说要去,陪毕然去,他多跟外界接触会好得快些。高姐的脸还有淤青,一只手已半残,但还是费力地喂毕然米饭,还哄:出去玩,开心吧。
出来才两天,毕然眼中已有一些光,点头唔唔着,掉下来一些米粒,他念叨米粒、米粒。高姐说掉下来的米粒脏,不吃。毕然就瞪着她。她赶紧赔笑,说吃米粒,米粒好。
看到毕然的样子,我觉得很正常,中国精神病院,进去是窦娥,出来是疯子。可看到高姐这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前天回到丁香街,见众人拥来,她赶紧给毕然整理围巾,毕然却问她是谁。她啊的一声跑回房,在里面好久都不出来。她在里面被打得不成人形,出来时菜刀妹给她抹了一点红,却仍挡不住鼻青脸肿,见毕然都不认识她了,为保持形象,跑回房花了半小时仔仔细细化了一个妆,浓妆艳抹地出来,还咧着猩红的大嘴对毕然笑笑,问:呆子,姐我还漂亮吗?姐不是不笑,一笑粉就掉。她在笑,我们却哭了。
我很崇拜高姐,后来知道,警方曾逼供她招认跟我们属于卖淫嫖娼,招了就放她出去。但她坚决不招,跟江姐一样打死不招,还说:老娘能说吗?嫖娼事小,瓦解丁香街战线事大,他们正找你们的罪名,我是打死也不说的,这是大局。一个知道大局的妈咪,比焦同志高尚得多。她只是说不出那些圣人言,但她爱身边的人,实实在在地爱。我一点不觉得她自不量力,她带了一帮小姐去河边扎帐篷企图营救毕然,警察来时,她先把小姐掩护走。只身厮打,结果被制伏。
菜刀妹曾委婉问过她在里面的情况,她满不在乎地嚷嚷:日,敢跟老娘斗,老娘上面有人,随时抽死狗日的。其实她哪里有人,她的人,就是那帮小姐和我们。
可她还是那么乐观,说出来后顶要紧的是开一家超级夜总会,亲自当总妈咪,下设八个分妈咪,不准客人欺负小姐,大家一起挣大钱,她挣了钱天天给毕然出诗集,让好多人都看得到毕然的诗。说到这里,她总咧着猩红的嘴笑,说就喜欢男人有才,有才的样子好帅。
高姐出来还是很开心的,她说出来就好,忘掉过去,迎接新的革命形势……她唯一的遗憾是,那只手有些残了,麻将和骰盅都没以前耍得熟练,否则再开家麻将馆。哈哈,又咧嘴大笑。
毕然却爱的是米粒。米粒倒是打过两个电话,语气中很是关心。
菜刀妹当即就要接何无畏。我说现在有些晚了,明早吧,何况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讲课。
是的,虽然要低调,但我还是要说明,全国钉子户培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