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着的十七没有答话,陡然间睁开了那双充血的丹凤眼,阴鸷的暗含杀意的眼神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卿九朝,浑身森森的寒气将一旁弹琴的姑娘都吓着了,手腕猛不丁的一抖,指尖的曲子就全乱了,她慌乱局促的垂下头,低眉顺眼的抬着眼皮瞧瞧看了卿九朝一眼,她将气氛拿捏得十分得当,也十分熟知男人们的喜好,微颤的瘦削的肩膀似有若无的透露着她的恐惧,暗含秋波的眉目里浸着盈盈泪水,好一副撩人的娇弱模样,是个男人都不忍心责备她。
卿九朝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眉目间仍是笑意绵绵,可一抹极淡的戏谑从他翘起的嘴角呲呲的往外冒,他朝琴姬招了招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眼是看着怀中美人儿不错,但话却是跟十七说的:“瞧你,把美人儿都吓坏了。”
被他突然拉倒怀里的琴姬满面娇羞,伏在他有些硌得慌的肩膀上,拿帕子掩着嘴莞尔一笑,含嫣带媚的目光瞥向他,戳了下他的胸脯娇嗔一声:“公子。”
琴姬没想到他看起来瘦削,胸脯却要比想象的柔软,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那些大腹便便的有钱人不也是一身赘肉么。
这一声若换做别人听去,铁定骨头都酥了。可卿九朝似乎十分不满她戳自己的胸脯,敛着眉头,心里骂了句“他奶奶的”,一双时常流光溢彩的眸子不见波澜,那样貌,比伏在他怀中的琴姬还要美艳三分。
这琴姬大抵是想傍上这块香饽饽,有没有钱财暂且不议,就冲着俊美的皮囊,就会让无数女子为其疯狂,甚至连男人都会为其折腰。
她眼珠一转,就要朝他瘦削的下巴亲上一口,但卿九朝挑挑眼皮,扭头看向十七,看似无意的将琴姬凑过来的嘴唇避过去,那眼帘半阖着,好看的浅褐色眸子里透着丝丝寒意:“以前我在青城山的时候,普济这老东西跟我说,人嘛,大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明白任何情况就一个劲的劝你宽容大度要放下,但是有些事是跟人一辈子的,它过不去。我问他,如果放不下,那么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在历经万事之后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的,普济上座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僧者,并非放下,而是看透,人生最难的不是放下,而是背负。”
“不怨你这般恨。”卿九朝继续说“你说你这辈子,要是连这种丧母之仇离家之恨都放下了,那你这辈子得活的多窝囊。”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说的这话十分在理,十七被勾起的满腔怒意平扶了不少,他夺过卿九朝手里的酒壶好一通猛饮,一抹嘴哂笑道:“想不到你这纨绔子弟,嘴皮还这么厉害。”
“那可不,若不是还念着师父,爷直接永驻青城山念经不回来了。”他若无其事的笑着,寂静下去的瞳仁又泛起了深深浅浅的笑意,但那笑意始终漂浮着,到达不到眼底和心中“所以说你以后得离我这种会耍嘴皮的纨绔子弟远一些,省的雷劈我的时候连累到你。”
十七一副对他不屑一顾的嘴脸仰着下巴,咬牙切齿道:“你确实该遭雷劈。”
“贵人!贵人!您不能进去呀!”
突然传来的仆妇急躁的阻挡声和一个女子混在嘈杂的脚步声中的怒喝,刚巧将卿九朝那句朝十七挑衅的“多谢夸奖”堵在嗓子眼中。
门外的脚步虽然杂乱但却稳健,似乎有二十多个人,正浩浩荡荡的朝这间套房杀来。十七的耳力素来敏锐,他端起身子,抓起一旁的佩剑立到地上,方才平缓下来的神色又阴鸷起来:“有人来了。”
反观卿九朝,倒是闲适许多,他虽也听出了外面的响动,但身形却不为所动,眉毛一扬:“二十好几个人,勉强算得上高手,你一个人打得过?”
“我会将这般蝼蚁放在眼里?”
“再怎么说也是晏家的,白天把晏惜北得罪死了,现在能不交手就不交手吧,麻烦。”
伴随着卿九朝思量的目光,紧闭的漆红大门如同遭受了罡风的璀摧残一般,被人一脚踹开,吱吱呀呀晃荡了好几下才不再动弹。一细打量,立在门口那娇俏的人儿,可不就是白天大街上遇见的晏家小姐,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女装,腰间挂着一套十几枚环佩串起来的玉饰,在一时间沉寂下来的房间里叮当作响,挽着飞天髻,插着支低调素净但公益繁复的钗子,看起来不算富贵单极有修养。横眉竖目,好一张俊俏的脸都变了形。
怒气冲冲的晏有雪凝视着美人在怀的卿九朝,竟有片刻的失神。许是饮了不少酒,他镌秀的眉目里沾了些醉意,整个人看起来既一如表象又在某个瞬间变得深不可测,瘦削的脸颊带着浅浅的寒意,半阖着双目,似乎若有所思。看到他怀里搂着的那名故作惊恐含烟带雾的琴姬时,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脑子里一阵雷劈的轰鸣之后,顿时感觉浑身像被烧着一样又怒又羞。
再怎么折腾,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脸皮薄的厉害,从来没见过男子和女子这般亲昵的场面,她捂着自己的眼睛,怫然怒指着卿九朝,大骂道:“臭流氓!你不要脸!”
卿九朝抬起眼帘,眯着眼睛,像极晏家大嫂养的那只雪白的懒猫,他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不是白天那吃霸王餐的小贼吗,还别说,这么一打扮,确实是个不俗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