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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7)

单龙现在非常确定了,对面的狙击手确实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估计这些天一直在等他出现。从刚才的一次交锋中,他看出对手不仅善于等待战机,而且非常精准地判断出他的移动方向。

太可怕了,怪不得3名志愿军战士会在同一天死在对方手里。单龙默默计算着自己刚才的移动方位,从自己所处的角度看出去,敌方狙击手远远低于自己视线能及的角度,也就是说,要想看到敌人,必须探出头去才行。

他再次换了位置,但愿自己两次换位麻痹了敌人,这样自己就可以抢先开枪击毙对方,否则倒下的就是自己。

尼克的想法也正是单龙的想法,他确实正在猜测对手此时的位置,枪口于是在两个位置之间来回移动,他相信自己的枪法,只要敌人稍微一露头,他便会在第一时间击毙目标。

单龙等了几秒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突然起身,但还刚露出脑袋,一梭子弹在他面前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一时间雪花四溅,而后温柔地落下。

单龙再次蹲了回去,暗自庆幸对手的开枪时间早了点,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躲过去。他沉着地盯着脚下的被自己踩得乱七八糟的雪泥,还在想着克敌之策,突然又一声枪响,他甚至感觉到阵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尼克了解了单龙的厉害,再也不敢大意,因此隔一会儿就放几枪,单龙被压得抬不起头,只得安静地坐在坑道里伺机而动。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敌人射击的点好像始终停留在两个地方,那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和先前移动过去的4号狙击台,也就是说对方一直以为他就在这两个位置之间移动,所以狙击点也没再换位。他侧着耳朵又倾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仍然只是在两个点之间来回点射。

单龙慢慢地向着另外一个狙击台爬了过去,又蹲下身倾听了几分钟,发现对方大多数的着弹点还在他之前潜伏的位置。他终于确信对手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聪明所误,于是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尼克以为对手在戏弄他,所以干脆以自己的思维来猜测对手的心思,子弹大多数都射到了敌人出现的第一个位置。

睡梦中的战士们被枪声惊醒了,纷纷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祁华山此时也赶了过来,一清点人数,唯独不见了单龙,他瞪着眼睛愣了半晌却没吱声,但已经明白外面枪声的由来。

一阵狂风扫过,扫起千堆雪,风声过后,又只剩下尖利的枪声。

单龙审准敌人移动开枪的瞬间空隙,突然起身,瞄准岩石中间的缝隙,瞬间扣下扳机。但就在这一瞬间,敌人也看见了单龙,正在转移瞄准点准备扣下扳机时,一颗子弹准确地冲过缝隙钻进了他的脑袋……

尼克从没遇到过这么强悍的对手,也就是不到一秒的差距,一颗冰冷的子弹钻进了他的脑袋,当他仰面倒下时,脑海中闪现出最后一个问题: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枪声戛然而止,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最后用零点一秒的时间决出了胜负。

单龙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刚才每一个动作都是险象环生,他竟然想不起自己是怎样赢了敌人的。翻过身仰望着昏暗的天空,沉沉的乌云把他的思维带入了另外一层空间……当他慢慢起身,目光再次掠过阴沉的天际时,缥缈的思绪瞬间回归现实,然后转身撤出了狙击台。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猫耳洞时,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重生的自己,正在焦急等待他消息的战友见他活着出现在面前时,顿时欢呼雀跃,兴高采烈地围拢过来,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敬佩和祝福的表情。

单龙却没有任何表情,他此刻唯一的感受,就像两个武林高手交手后,消耗掉了太多的体力,丧失了真气,必须找一个地方好好静养一番,等待恢复。

“243、244、245……248!”单龙在睡梦中数着数字,当数到“248”时猛然睁开了眼,却见自己面前围了一圈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相同的怪异。他一骨碌爬起来,战士们忙往后退去,他惊愕地扫视着每张脸,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墙外传来一声吆喝:“都围着干吗,有把戏看吗?”

战士们轰然散开,单龙眼前出现了另外一张笑脸,那是祁华山的,但祁华山刚走到他面前时,却往边上闪开,在他身后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团……团长!”单龙不明白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快,忽一下就站了起来。

来者正是罗万全,他是冲着单龙来的,其实单龙并没睡多久,此时被罗万全的到来弄得睡意全无。

“哈哈……祁华山,你说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罗万全盯着单龙的眼睛问祁华山,祁华山笑着说道:“团长,您老火眼金睛,怎么会老眼昏花?单龙,还不快向团长亲自汇报一下你的战况。”

“不行,你不是说我没老眼昏花吗?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谁?”

单龙和战士们被罗万全的话弄糊涂了,他们确信自己没听错话,但却没听明白。

“24团8连的狙击英雄单龙。”祁华山走过去在单龙肩上使劲一拍,单龙微微一抖,祁华山接着说道,“团长,你说该给他封个什么称号呢?狙击王……还是神枪手?”

“管他狙击王还是神枪手,只要能杀敌,能打得美国佬不敢抬头,能打败敌人派来的顶尖狙击手,那就是这个……”团长伸出了大拇指。

战士们哄堂大笑起来,单龙却脸红到了耳根。罗万全赞许地看着他,缓缓地点着头,然后回头对战士们说道:“同志们,战士们,我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们8连?因为你们的存在,8连变得更加伟大,也因为你们的存在而令美国人闻风丧胆,你们用手中的枪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名声……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看单龙,也不是为了看望某一个人。不过,单龙是8连的骄傲,是24团的骄傲,更是全军的骄傲,但他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整个8连的功劳,如果没有你们一起的团结努力,我想也不会有今天这条‘狙击岭’的存在,美国人害怕了……我希望,8连今后会诞生更多像单龙一样的神枪手,无论战争是否结束,我希望你们能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支正规的专业狙击队!”33

1953年7月27日,傍晚,空气有些沉闷。

朝鲜和中国代表团前一天发布的公报已经非常清楚地讲道,在这一天,也就是朝鲜时间上午10时开始签字。但是,没有谁能保证这个时间不会被提前、推迟或出现其他变化。

此时已经是停战前夕了,但是,在最终的结局没有到来之前,谁都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双方签署的是《朝鲜停战协定》和《关于停战协定的临时补充协议》两个文件,联合国军签字的是美国人哈里逊中将,中朝军队方面签字的是朝鲜人民军南日大将,而每份文件分别有中、朝、英三种文本,每种文本一式三份,签字的人要签名18次,所以这个过程很繁杂,也很漫长……

战争的阴云还未散去,只要停站协议还未签订,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紧张的,虽然表面装作平静,但内心却揣满了激动和期待。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多少人为之付出了生命,也都是为了换取一张停战协定。

此时,下至连部,上至志愿军总指挥部,所有人都在等待消息,等待电话铃声的响起。

杜云双眉紧锁,这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战争的铮铮铁汉,眼睛里装满了激动的表情。

“丁零零……”随着一声电话铃响,杜云猛然回头,参谋长马春国正要接过电话,被他一只大手拦住了,他太过激动,以至于取下听筒的手都在颤抖。

“喂……”作战室的空气似乎因电话铃声变得紧张了,杜云一直没说话,但那双眼睛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当他挂断电话时,近乎号叫地喊了一声:“签了!”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激动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命令迅速下达到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陆军、空军、海军、海防部队各部:自1953年7月27日22时起,即停战协定签字后的12小时起,全线完全停火;在1953年7月27日22时起的72小时内,即停战协定生效后的72小时内,全线一律自双方已经公布的军事分界线后撤两公里,并一律不得再进入非军事区一步。同时再三命令:所有部队,特别是一线连队,加强戒备,保持警惕,严密监视敌人,随时报告情况!

与此同时,志愿军总指挥部又传来命令,要求各级指挥员与指挥所对表,所有钟表指针务必不差分秒,并且迅速派人把停战消息送到各一线前沿阵地,以免在这样的重大时刻发生意外事件。

而此时,单龙还在狙击台上监视敌人的动静,突然听见对面传来一阵欢呼声,随后又看见美军兴高采烈地走到阵地上,疯了似的叫嚷、拥抱、跳跃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犹豫,但仍然瞄准了目标,正要开枪时,被一只大手拉了回来。

“停战了!”来者是祁华山,单龙顿时一愣,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停战了,终于停战了……”消息很快就已经传到了24团8连,当他走下狙击台时,看见战士们疯了似的互相传达着这个好消息,有的战士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当晚,夜色刚刚降临,刚刚复苏的大地沉浸在一片温暖的气氛中,月光很皎洁,像战士们的心情。

硝烟还未散尽,被风一吹慢慢飘散;朦胧的夜色,在月光的笼罩下,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战士们走在漫长的前沿阵地上,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所有人就是靠着这条防线抵御了敌人两年多时间,很多战士把命留下了,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单龙混在兴奋的人群中,虽然内心激动不已,但他不是善于表露心迹的人,所以脸上只是挂着平静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望着悬挂在天空的那一轮明月,他紧紧地闭上了眼,曾经历过的无数次生离死别,那一张张笑脸,永远地活在了他心中,“兄弟们,我要带你们回去了;朝鲜,再见了……”

“很多战友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而我却连皮都未擦破过,我常常想,也许那是战友们一直在注视着我,保佑着我!”爷爷说这话时,眼中浮现出了一缕阳光般的笑容。

面对英雄,面对那些曾经为保家卫国而浴血奋战的英雄们,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这些没有勋章,或者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英雄,也许在战场上曾经杀敌无数,也或许他们根本还来不及冲锋就悄无声息地倒下了;面对爷爷,面对这位曾经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老人,所有的语言和辞藻此刻都难以形容我的心情。但历史赋予了他们一个共同的称呼:英雄!

汽车在茫茫的林海中缓缓穿行,两边的风景擦眼而过,我注意到了爷爷的表情,那张已被皱纹完全覆盖的脸,写满了无尽的沧桑,就像是历史的车轮在他脸上碾过的痕迹!

当爷爷向我诉说这段往事时,就像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可我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一切:这是一个孤胆英雄永远延续的神话,这是一群战地勇士可歌可泣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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