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跟着方玢穿过辕门进了中军营地,顺着营房边的大道来到校场。此时正值冬日,可校场上呼喝号令声不断,演武的兵士都打着赤膊,挥汗如雨地操练着。
方瑛见场上尽是些赤*裸着上身的兵士,不由心中不安地看向璧月,却见她神态自然、不以为意,心也就渐渐放下来了。
方瑛和金誉均成长在武将世家,方玢身在军营更不必说,此时校场中兵士操练的阵型不断变幻,三人开始轻声讨论起排兵布阵来。
璧月站在一旁,一会听方瑛说下一步变幻如何,一会又听金誉说攻某位有望破阵,方玢又摇头说兵士数量太多,等等等等。只听得璧月一头雾水,想起上一世,阿哥也是爱钻研这些汉家兵法,可傣弄武官大臣们却总认为先祖靠象阵威猛立国,故不应花力气练那些繁复的汉家阵型,驯象方是头等大事。
璧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汉家兵法阵型厉害,还是傣家象阵威猛无敌,可是能令阿哥折服的事物,必不简单。
见方瑛、方玢、金誉三人讨论得眉飞色舞,璧月只得无趣地打量四周。正前方是校场,北边、西边、南边都是营房,看上去都一样,也分不出分别是做什么功用的,只西南角上的营房后面不知是什么建筑,远远见几管大烟囱立着,冒着股股浓烟。
金誉不动声色地移近,轻轻拉住璧月的手,扣了扣她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璧月心中好笑,觉得金誉这小孩还是挺细心的。
几人又讨论了半晌,方玢邀众人再到他处走走,璧月便指着西南角的烟囱好奇问道:“那边是什么呀?”
方玢一笑:“那是火器坊,神机营所使的大小火枪铁炮,有许多便是由此处火器坊所制。”
“玢哥可否带我们去瞧瞧?”方瑛也来了兴致。
“有何不可?”方玢说着便上前引路,带着众人往西南角行去。
那火器坊看着不远,可一行人却也足足花了两三柱香的时间,才稍稍走近可窥其全貌。只见黑压压一片房屋,廊下屋前都是疾步往来的工匠仆从,一幅忙碌得热火朝天的景象。
金誉凑近璧月,指着眼前的房屋低声解释道:“这种建筑是硬山顶,有利于防风火,火器坊用这种硬山顶构造再合适不过。你在西山住的王家别院则是悬山顶,利于防雨。”
璧月默默记下,又重复了一遍发音:“硬山顶、悬山顶。”
金誉点点头。
方玢一边在前引路一边介绍,“当年太*祖鄱阳湖大战,火枪、火炮、火铣、火箭、火蒺藜、大小将军筒、大小铁炮、神机箭等火器就已经大显神威!”方玢如数家珍。
“永乐八年征交趾时,成祖又在京军中组建了神机营,内卫京师,外备征战,营下编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
说话间,几人已走进一间屋内。
“神机营专习神枪、神袍等火器,即便是练阵,也重在发挥神枪神袍之威。”方玢话音方落,一个工匠主管模样的人上前来对方玢行礼,“大人!”方玢挥挥手让人下去了,自己带着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璧月也看不明白这些工匠分别在忙活些什么,只觉得屋内炎如夏日,未走多远已有些汗流浃背。
方玢也只是带着众人大致游览了一圈,便拐进了偏厢。入得偏厢,顿时便凉快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璧月抬眼环顾四周,心想这偏厢应是作陈列之用的,摆满了各式火器。
果然,方玢接着便出声道:“火器坊所研制的火器,大多陈列在此了。”说着随意走近一个架子,拿起一支金属材质的火铳,介绍道:“这是霹雳炮,全营步兵人手配备一管。”
又走到一门重炮前,说道:“这是盏口将军,我还见过更大的碗口将军,野战之时,当真可用声威震天来形容。”
“声威震天?”璧月心中一动,上前摸了摸这门名为“盏口将军”的重炮,问方玢:“可惊走猛兽吗?”
方玢答道:“自然可以,莫说是惊走猛兽,数百步之外击杀猛兽亦非难事,攻城略地,不在话下。”
璧月重重点头。上一世,阿哥的象阵征战四方,打得大明镇守云南的沐国公落花流水。王骥所率明军初入云南时,也是连受败绩,可后来明军大量采用火器,重炮轰鸣之下,象阵脱散,明军才攻破了虎尾城,色勐神树也被击断,倒入南卯江中。
方瑛道:“但得火器,天下无敌。”
金誉也点头赞同。
方玢又一一介绍了室内所陈列火器的用途和特点。
璧月跟在方玢身后,绕着屋子,轻轻抚过一件一件火器,抚过一把把火枪、一门门火炮。粗糙冰冷的外壳,暗暗散发着金属的气息,璧月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扎得生疼。
这些火器,如同骊歌一样,它们没有生命而又任人赋予,黑洞洞的枪膛炮膛内,深深蕴含着一种血腥的节奏,一种龟裂的旋律。璧月按住胸口,阿哥啊阿哥,我是多么想你!我是多么想帮你!
方瑛、金誉和璧月三人离去时,日已西斜。在中军辕门外与方玢告别后,三人登上马车往西山驰去。金誉和方瑛一路上谈天论地,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回到西山群峰中,翻过荷叶峰再沿大道直行,不用多久便可回到王家别院了。
此时天已擦黑,突然,马车一震,随后剧烈地颠簸起来。金誉一把抓住璧月,与方瑛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方瑛跃到车厢前侧,撩开车帘,车夫已不知所向,只见拴马的缰绳一根根将断未断,拉车的两匹马儿不知为何受惊,一边竭力挣脱缰绳,一边带着车厢往山坡上飞驰而去,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要爬上了山顶。
方瑛见状,心中惊惶不已,正待要伸手去稳住惊奔的马儿,可未及够到缰绳,“啪!”“啪!”“啪!”几声之后,缰绳根根崩断,两匹马儿夺命似地往山腰一侧疾奔而去,片刻便消失不见了。马车厢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渐渐溜到了山顶。
璧月暗自松了口气。
金誉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左车窗,登时大惊失色,冲方瑛大吼:“回来!方瑛!立刻回来!”
说话间,马车厢已溜至山顶,慢慢、慢慢地开始往山下滑。起初速度并不算快,可此处山坡极陡,转眼间,车厢越滑越快,越滑越快,风驰电掣,如闪电般直直往山谷里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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