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娇儿不敢硬碰硬，不等胖妇人撞上自己便放开衣领，收回手再次闪身到一旁。
由于惯性使然，胖妇人肥胖的身躯继续往后冲了近四五尺，一个站不稳摔到地上，臀部着地，痛得哎呀大叫起来。
“夫人没摔伤吧？”几个张府的家丁赶紧过来扶起惊魂未定的胖妇人。
原来这胖妇人正是张璘之妻、张彻之母，得知其子被人杀死的消息之后，于深夜闯进典狱司要抢回张彻的尸身。由于传递消息的人说张彻死时身边只有凌娇儿一人，于是她便把凌娇儿视为杀子的仇人。
“滚开！刚才怎么不见你们来救本夫人？”张夫人站稳之后，立即推开两旁的家丁，抬手扶好发髻上松了的金钗，拍去身上的尘土，将有些凌乱的衣裙整理好。
“给我站住！”她一抬眼正巧看见一旁正要走开的凌娇儿，咬牙切齿喝住凌娇儿，并且扬起右手狠狠朝凌娇儿的脸上扇去。
人群再次发出惊呼声。可是，他们并未听到意料之中的清脆的巴掌声，反倒是听到了来自张夫人的哀叫声。
众人睁大眼睛，发现张夫人的右手腕被凌娇儿紧紧抓着，动弹不得，而她的胖脸上则是一副痛苦的表情。
原本凌娇儿因为没能在薛清晏手里救下张彻而感到内疚，又怜惜张夫人失子之痛，不想与她计较。谁知张夫人不问青红皂白，多次挑衅。这让凌娇儿觉得，对张夫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一再退让，否则她会更加气焰嚣张。
“凌捕快，放开张夫人。”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典狱司大堂的方向传来。
凌娇儿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三人站在典狱司大堂门外的台阶之上望向这边。
夜风清凉，屋檐下悬挂的大灯笼被吹得微微晃动。灯光映照下，站在最左边的人赫然正是封云翰，虽然脱下了白天穿的官服，换了一袭家常长袍，但是脸上神情依旧严肃。
他的右手边站着的两个人，一个中等身材，面白短须，一派文人模样，但浑身透出一股身在高位者的气势，另一个则身材较胖，肥头大耳，显然平日衣食丰美，不知节制。
凌娇儿只看了一眼，就已经对那两个人的身份心里有数。她放开张夫人的手腕，大步穿过人群走到台阶之下，对着封云翰抱拳道：“属下见过大人。”
平日里见多了凌娇儿刚硬的捕快打扮，封云翰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一副娇媚的女儿装扮，眸底闪现一丝惊艳，但很快就隐去了，淡淡地道：“凌捕快，还不快见过丞相大人。”
果然，中间那人就是当朝丞相张瑾。
“凌娇儿见过丞相大人。”
给张瑾行完礼，凌娇儿也不多言，站直身子等着他发难。
“大伯，你要给彻儿作主，严惩凶手。彻儿、彻儿他死的好惨啊！”紧随而来的张夫人放声大哭。
有了刚才的教训，张夫人知道凌娇儿不是她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便把希望寄托在位高权重的张瑾身上。
张瑾面沉如水，并未接话，看不出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身旁的那人沉不住气，连忙帮腔道：“大哥，你是看着彻儿长大的，如今他蒙冤枉死，你可一定要替他作主啊！”
张彻是蒙冤枉死？那被他害死的五名少女难道就该死吗？凌娇儿暗嗤，清亮的眸光瞬间变得凉意沁人。
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凌娇儿心里打了一个咯噔，抬眸看过去，发现封云翰正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
“封大人，本相今夜来此，除了要带彻儿回去好好安葬，还想封大人给个明明白白的说法，彻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张瑾一开口，气势迫人，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封云翰收回放在凌娇儿脸上的目光，转身面向张瑾道：“禀大人，等仵作一验完尸，下官立即着人将张公子送回张府……”
一阵突兀响起的哭声打断了封云翰的话，“可怜的儿啊，你死得这么冤，还要被人开膛破肚。娘亲不想活了，娘亲这就下去与你作伴。”
张夫人一边哭喊，一边作势要冲上台阶往石柱子上撞。
“快来人，拦住夫人。”
张璘慌了，喊人的同时，死死抓住张夫人的手臂。
“不要拦着我！彻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张夫人发了狠地挣扎，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台阶上。张璘被她带倒，整个人压在张夫人的身上。他想站起来，无奈身子肥胖，与地面之间又隔了一个更加肥胖的张夫人，仅凭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张夫人也双手用力推搡着压在身上的张璘，哪里推得开？
一时之间，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乱作一团。
见到这滑稽狼狈的一幕，人群中发出丝丝窃笑，既有典狱司这边的人，也有张府那边的人。
看见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张瑾顿时神情不悦，黑着脸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群。
张府的人顿时哑了声音，几个聪明一些的家丁急忙跑过来将张璘和张夫人扶起。
典狱司自开衙以来，第一次被人闹上门来。捕快们肚子里正憋着气呢，当下很不给面子地又再笑了几声才肯停下。
“大人，可否随下官到一旁说话。”
在众人之中，封云翰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的沉静并不亚于混迹官场数十年早已波澜不惊的张瑾。
张瑾颔首同意。两人走到一旁低声交谈了片刻。
“好，本相就给你三日时间找到薛清晏，带他来见本相，否则……”张瑾说到这里，扫了一眼站在阶下的凌娇儿。
封云翰心领神会，“若是三日之后仍找不到薛清晏或者认罪状，下官就亲自将凌娇儿送交刑部审理。”
大楚自开国以来，朝中立左、右两位丞相，并以左为尊。其中左丞相领文官，执掌吏、户、礼三部；右丞相领武官，执掌兵、刑、工三部。
本朝的左丞相就是张瑾，而右丞相姓贺名毅，均为正一品。而典狱司长官封云翰不过正四品而已。
虽然如此，典狱司毕竟不是直接隶属于张瑾的管辖，张瑾也不愿把事情做得太过。当下得了封云翰的保证，张瑾便要打道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