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娇儿进了车厢,只觉得眼前一亮。霍玉仍旧是一袭白袍裹身,但今天的这一身相比那日在霍家玉器作坊略显奢华但不张扬。白色绸缎上用银丝绣了大朵的牡丹,花蕊是极浅的淡黄色,与之相配,绾发的也换成了上等羊脂白玉制成的细簪子,簪头是一朵半开的白玉兰。
见她进来,霍玉微微一笑,笑得云淡风轻,越发显得超凡脱俗,飘然若仙。
这一笑,让凌娇儿看的呆怔住了,等她回过神来,马车已经驶到了城东南的凉水巷口,缓缓停了下来。
“东家,凉水巷到了。”张林禀报完,先跳下马车,取了藤制脚踏放好。
“凌捕快,你从这里进去,大约走半里路就能到废园。巷子窄,马车进不去,我就送到这里了。”霍玉想了想,又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回到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凌娇儿爽快地应了。
她下了马车,回身朝掀起窗帘子看她的霍玉挥了挥手。在巷子里走了一小段路,她猛地想起一事来:她上车前只说要到城东南,可没提及要去废园啊,霍玉是怎么知道的?
还未想出缘由,废园已经映入视线中。凌娇儿急忙收敛心神,快步走过去。
废园面积不大,五尺高的围墙有几处已经坍塌,脱落的砖头早就被周围的居民捡走以作它用。从围墙上的缺口望进去,满园都是半人高的杂草。
杂草丛中有一座低矮的小屋。小屋原本有门,因为年久失修,其上的合页早已腐朽,脱落下来的门板被倚着墙壁倒放着。屋顶的瓦没有几片是完好的,有几处还破了比碗口大的洞。耀眼的阳光穿过破洞照进屋中。
进屋之前,凌娇儿先在废园周围转了一圈,又用剑轻轻拨开废园里的杂草细细梭巡了一遍。眸光落到墙边一处草丛,她蹲下身子,拨开杂草,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竹筒。
将竹筒打量了一番之后,她心里有了数,收好竹筒,这才进了小屋。
屋里的草席上横七竖八懒散躺着几个乞丐,正在闲聊,听说凌娇儿要找小羽的爷爷,其中一个乞丐随手指了指西边的墙角。
西边墙角的地面堆着一层凌乱的稻草,稻草上侧躺着一个人,面朝墙壁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凌娇儿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摇了摇他,“小羽爷爷,醒一醒。”
等了片刻,小羽爷爷没有反应,凌娇儿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将他的身子扳过来,只见他双目紧闭,脸颊通红,嘴唇发白,呼吸急促,用手探了探额头,温度烫得吓人。
糟了!小羽爷爷生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凌娇儿走到那几个乞丐身边,挑了一个看着老实的,拿出几个铜板递给他,“有劳你跑一趟医馆,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小羽爷爷看病。”
那中年乞丐犹豫着接不接,凌娇儿掂了掂手里的钱袋,银两在里面发出轻轻碰撞的声音,“你只管去请大夫来,诊金我一定会给。小羽爷爷病得不轻,麻烦你快一点。”
“好,我这就去。”中年乞丐骨碌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过铜板小跑着出了废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中年乞丐带着一个身背药箱的大夫回来。大夫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先给小羽爷爷把了一会脉,然后从药箱里拿出几味药来,都是些平常穷苦人家得了风寒会用到的药,价钱便宜,药效也不错。
他将药分成三份,用三张纸分别包了起来,正要交给中年乞丐,被凌娇儿抢先接过,“大夫,请问小羽爷爷可是得了伤寒?这药如何服用?”
大夫闻声抬起头,这才发现屋子里站着一名清丽少女,“是得了伤寒没错,病人除了高热,还十分焦虑和忧心。这药一天一副,煎水服用,用三碗水煎成一碗。先吃三天药,若是吃完了还不见好,再来医馆找我出诊。”
“多谢大夫,这是诊金和药费。”凌娇儿将钱递过去。
大夫收了钱,收拾好药箱,拱手告辞了。
看着大夫的背影从门口消失之后,凌娇儿将目光转向小羽爷爷,心里浮起一丝担忧。废园的环境太差,煎药麻烦,还没人照顾,小羽爷爷继续待在这里不妥。
原本打算找小羽爷爷问问小羽失踪前后的情况,如今只能推后了。
看看时间离她下车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了。凌娇儿打定主意,拎起药包,又再递了几个铜板中年乞丐,请他背着小羽爷爷一同出了废园。
一边走,凌娇儿一边问那中年乞丐,在小羽失踪前后是否有外人在废园附近出现或者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中年乞丐摇头说没有,那天夜里就和往常一样,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也没有陌生人来过。
凌娇儿想起在草丛里捡到的竹筒,“那是不是比平常要睡得沉?”
中年乞丐想了想,“说起来好像也是,那天夜里我睡得极香,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那就是了。凌娇儿暗暗点头,心想那竹筒要尽快拿给老简验一下,看看是不是如她所估计的那样。
说来也巧,刚到巷口,就听到车夫吆喝的声音,霍玉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凌娇儿等人的面前。张林跳下马车,从中年乞丐那里接过小羽爷爷,在车夫的帮助下,将小羽爷爷抬进了马车,让他平躺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板上,又在身上盖了一张薄被子,然后欠身退了出去。
凌娇儿上了马车,放下手里的药包,对坐在对面的霍玉歉意一笑,“霍公子,实在抱歉。”
“无妨。”霍玉浅浅一笑,一派温和有礼,“你打算带他去哪里?”
“……去清心舞坊吧。”凌娇儿沉吟道。
“城南清心舞坊,快点!”霍玉扬声吩咐外面的车夫。
“是!请公子和小姐坐稳。驾!”车夫一声吆喝,马儿飞快地跑了起来。
不用半个时辰,马车就在清心舞坊门口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