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游已经见识过雷磊的发飙，吴一芊不敢再得罪。她摸不透他的性格。平时沉稳内敛，话语不多，一旦触及他的底限，言辞犀利、锋芒逼人，针对她已经第二次了，明显他的底限是钱一米！她对钱一米的态度决定了雷磊的反弹高度。
“我不是这个意思，雷总。我说的核心层是指董事会。”吴一芊堆上笑脸，急中生智回了话。
林晓看得透彻。营销人员走南闯北，世俗的条条框框约束不了他们。雷磊衣着新潮，说明此人开放不受管束，如果你不尊重他，条件不满足他，随时会甩手走人。这就是为何离职现象在这类人中居高不下。
“雷总，先坐下。吴总说话急了点，不是针对你。”林晓站起身，请雷磊坐下，老总的低姿态是最好的台阶。“这次方案呢，董事长确实先研究过，他说让我们管理层先行探讨。今天是讨论，不是决定。大家各抒己见。”随后对着吴一芊：“吴总，以后可不能少说几个字啊，那误会大了，不利于团结。”
“对对，我说话不周全，雷总别误会啊。”吴一芊笑着说。
雷磊当然懂适可而止，他坐下后说：“强悍的人生未必需要强悍的个性，强悍的企业未必需要强悍的手段。分流人员出去后，到了社会各处，对我们公司的作为也会口口相传，留个好口碑对企业何尝不是件好事？”第一句话明显有所指。大家侧耳静听。
“比如比尔盖茨的裸捐。人已退出权位，但他全力从事慈善事业。我们看到盖茨就想到微软，看到微软当然必想到盖茨的善举。他无形宣扬了微软的企业文化。”一米诚恳地说完，因为激动脸微红。
工程副总迟钧沉思地点着头，“我刚来，还没充分了解公司。但雷总和钱经理的话我很赞成。做企业犹如做人，良知、善举同样适用于企业。吴总你也踏入不惑之年，比我们更清楚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的艰难。我个人建议在条件允许的基础上，补偿额度尽量宽松。”
魏思渠看着林晓，一直在踹度他。林晓没说话，说明不反对钱一米。对于吴一芊，他早看不惯了。这个女人来了后，骄横跋扈，什么都要管，有时手伸到财务这边。“嗯……我说几句。”魏思渠看着林晓：“林总，从我财务角度出发，成本当然第一位。人要做钱也要考虑是吧？我建议以工龄为基础，司龄配比。既不违法又节约成本。吴总和钱经理是专业人士，如何配比她们比我懂。”
林晓对这个建议很满意，“我看就这样，吴总和钱经理重做方案，工龄和司龄的权重你们拟定，方案做好了再讨论。”
吴一芊的底细他早摸过，以前在中辉集团，就是因为太强悍，人际关系紧张到工作难开展。集团考虑她的面子，让她以出国的理由，离开公司。当时她女儿出国，她不放心一同前往，本来想办理停薪留职的。想不到回国后还是本性难改。
林晓不是不知道她的致命伤，但他刚来这个公司，很多事情需要有个唱白脸的，吴一芊的专横适合担当这个角色。也亏得她的强悍，一些难以推进的制度得以推行下去。他很清楚，为了在转制后能入股，吴一芊极力表现，希望他满意，让她做上股东，一耻中辉集团婉辞她的耻辱。
不过她有点过了，今天三比一的结果再次证明她的不得人心。她这颗棋子在转制后应该舍弃了，转制期间还有用处，姑且用着。
回到办公室，一米点开雷磊QQ头像：谁让你帮我了？对方不应答，一米再打字：干嘛帮我？得罪“武则天”有意思吗？对方还是没反应，一米打出第三行：帮了我，你倒霉怎么办！对方还是一点没反应。
冲到雷磊办公室，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跟前：“怎么回事？怎么不回我？”雷磊旋转椅子，背对着一米，注目玻璃窗外，一个字不说。
“不舒服？”一米转过他的椅子，让他的脸对着自己，用手摸他的额头，低语一句：“没发烧啊。”
雷磊一把抓住一米的手，慢慢放下。他蹙眉咬牙，牙根咬地耳垂下的咬肌一突一跳。眼睛抬起深深看着一米。一米慌神了，不明白雷磊怎么突然沉默。
“谁让你帮我了？干嘛帮我？得罪了“吴一更”，报复你怎么办！”一米声音提高。
雷磊终于开口：“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正直善良，悲剧怎么会发生……”随后转过椅子，继续注视窗外，他想起了精神病院的女人……他的背影落寞夹杂着一丝孤独。
一米不敢再追问，说了句：“我就是不想让你为我得罪人。”转身准备离开。
“我就是不让别人欺负你。”雷磊在身后说。“我人不在了，我的魂都会保护你。”
酸楚的泪雾蒙上眼睛，一米疾步走出办公室。从香港回来，俩人似乎刻意回避，今天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面。最近他的话越发悲观，是什么让他如此悲寂？
一米感到不安。
走回办公室，吴一芊在等着她。西边出太阳。武则天也会放下架子。往常对谁都是一个电话，召之即来。
“钱经理，和你商量下分流方案。”“观音脸”慈眉善目地笑着。低姿态似乎不合乎她的性格啊，一米忐忑不安，阴谋常常出自笑面虎。
“您是领导，吩咐一声即可，何必亲自来。”
“只有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白米同吃，白水同喝。哪来的上和下。领导就是拎倒，拎到哪倒到哪。”“观音脸”亲切地一拍一米的手臂，其实想拍肩膀，怎奈个矮只拍到臂膀。
哟呵，“吴一更”懂幽默了，“武则天”风趣了，太阳从东边下山啦！
上帝粗心，一不小心造了这么个女人！长得心慈面软的观音相，按了个飞扬跋扈的心，人不可貌相说得就是她吧。不过她有个优点－－“皮厚”。“女汉子”似乎都有这个特点，别人还在为她的话伤心、生气，她早已思维跳跃到另一个境界。看，现在就在另一个境界！
“你的电脑打开着吗？我先做个权重，你看看行不。”吴一芊不等一米回神，已经坐在她的电脑前，摇晃鼠标。屏幕亮起，她像用自己的电脑，熟悉地点开右上角的QQ界面，点到一个头像，发出信息：雷总，下班后在“左一”咖啡店碰头，不见不散。
恍然大悟的一米对吴一芊佩服得五体投地，脑中跳出刚刚的那句话：阴谋出自笑面虎！
关上雷磊QQ，吴一芊若无其事地打开文档，打下：工龄70%，司龄30%。然后起身莞尔一笑：“表格你做，按照这个比例。”走到门口，回头说：“我和雷总的约会，帮我保密。”
一米惊呆！
吴一芊得意！
因为正直善良的一米绝不会干出卖同事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