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看着镜中的自己,奶白色直筒连衣裙,外搭米黄针织小开衫,知性而淡雅。她拿出一条奶咖色丝质小围巾围在颈间,想了想,换了条淡色七彩丝围巾。快三十的人,带一点俏色显得年轻。围巾的结塞到后颈,放前面就成空姐了。
她喜欢简约正统中带有柔性元素,比如西装内搭长丝巾,素色圆领搭配立领小花衬衣,这样既规范又不失女人味,适合各种场合。
昨天接到雷磊通知,邀请她今天参加营销策划会议。想到雷磊笔挺的身材,两天换一身品味独特的修身西服,不禁对着镜子又检查了一遍,怕哪里漏出瑕疵。
会议九点半开始,议题是,策划讨论新开发项目名称。按常规,这个会议人事部不需要参加。但是,新人新气象,雷磊新上任的作风令人耳目一新。他提出,新项目的定位,应该多听取各方意见,特别是熟悉当地的本地人士建议。除了意向性策划公司,各部门经理及本地主管级人员都在邀请之列。
策划公司提出,新项目地处新区、老区交界处,建议此地段主消费群定位白领上班族。项目名字应该有含义,不能太俗。他们提出三个名称:“清华尚苑”,取清华之子之意;“世源”,取世外桃源之意;“华城”,则是中华子弟之意。
与会者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不好记,有的说似乎听过,有的说不错……各抒己见,谈论风生。
一米拨弄着笔,低头嘀咕着说,项目名称就是小区名字,要么俗,要么突出。就跟人一样,叫“小芳”、“小草”好记。搞个诗意的“碧月”、“若冰”,这些名字意境是好,可是人家记不住啊。在诗意泛滥的年代,名称不独特就等于一眼忘、两耳过。
突然觉得四周很静,抬头一看,会议人员的脸全都对着她。雷磊看着她,眼神熠熠,说:“继续。”
“我瞎说的。”
“非常好,我想听。”
看雷磊认真的样,不像嘲讽,一米继续说下去。
所谓独特,就是乘车开车时,一晃而过却留有印象。比如,“董事苑”—“董思远”,“总裁园”—“总才园”。广告语取谐音:住董思远做董事,住总才做总裁。
广告词也是,俗到让人记住。比如,住进我的房,结婚的不想离,想离的不会离,再婚的不再离。
“哈哈——”全场大笑。一米不解:“笑啥啊,不好吗?”又嘀咕着说:“我觉得大俗即大雅啊。”
然后抬起头,猛然见到雷磊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双眼像一个太阳能磁场,一米的眼睛顿时被他的光耀磁化,无法移动。
四目相交片刻,两人突然意识到会场,瞬间转移目光。一米觉得身上有一股红晕似发烧般涌上脸颊,再布满全身。
雷磊收回目光,掩饰地“咳”了一声,对着热闹的会场说:“不是不好,太好了!钱经理拓宽了一条独特的思路,我们被习惯牵引的狭窄思维是该吸收新鲜血液了。”
最后,雷磊布置策划公司和营销部下午对意向性名称探讨并定论,然后提交总经理。散会后,一米急匆匆离开会场,像似躲避雷磊,又什么都不像。
下午四点钟,雷磊打电话给一米,告诉她,项目暂定名称是“董思远”和“总才苑”。晚上策划公司请营销部吃饭,为了感谢她,请她一同前往。
一米很想回绝,实在怕应酬。可是雷磊富有磁性的话音不容她回绝。一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不知道晚上怎么面对那双磁石般的眼睛。
临下班,人事主管葛丽丽气急败坏地跑来说,司机突然撂摊子回家,辞职不干了,嫌工资少,加班工资不合理。公司规定,司机上、下班前后半小时不作加班统计。老总说这半小时理应是上下班前后作准备的时间,这个都要钱,还讲不讲一点奉献精神。
对于这个规定,一米一直反对,国家对加班时间的明确并没有剔除这一点。人事部提出过制度修改,可是老总不同意。不想最终还是出了事。
公司在近郊,离市区很远。公司员工多数住在市区。一米走到停车场,所有员工已经坐在车里,等着回家。看司机不来,车上叽叽喳喳,
“怎么回事?司机呢”
“到点了,车怎么还不走?”
“急死人,我得接儿子去啊。”
谁会开大巴啊,一车的人都在嘀咕。一米不知所措,思想迅速转动,谁会开大巴?理了一遍,谁都不会。又不能喊老总司机开,那不得被骂死!
“我来开吧。我有驾照。”回头一看,是雷磊!
雷磊坐上驾驶座,回头对一车人说:“代驾司机雷磊。如有不稳,请多多包涵。”一车人哈哈笑起来,一场危机被化解。雷磊探出车窗,告诉一米,等着他回来接她吃晚饭。
回到办公室接到雷磊的短信:我马上到。开夜路不安全,晚上吃饭乘我的车,吃完送你回家。一米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服妆容,面对他,总会下意识地多注意下仪表。
晚饭结束,雷磊说走走吧,车子停在了对面的市民广场。一米紧张地问,是地下停车场吗?雷磊大笑着说,一听就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
“电视里杀人强奸都发生在地下停车场。”
大凡大家闺秀、娇小姐,生活圈子狭窄,爸妈管得紧,只能从电视“学到”生活,雷磊带着一丝戏虐的口吻笑着说。
“那也挺好,起码安全不惹事。”
“谁说你不好?”雷磊转过头看着一米,眼神熠熠中含着笑意。
广场喷泉随着音乐扭动着身姿,像婀娜的少女。路灯辉煌地照耀着,大妈们跳着广场舞,比白天还热闹。
“好久没有出来散步了。”一米站在喷泉前,仰起脸,微闭眼,享受着喷泉喷散出的雾水,丝丝凉意沁入心脾。一米的别墅区在近郊,为了体现高品位,周围不允许有嘈杂的商铺、广场,只有一个湿地公园。晚上,小区里的人一般不出去散步,要锻炼也是在别墅小区内。
“所以说脱离群众路线的富人们,也烦恼呐。”一米被雷磊逗得笑起来。
上学、工作、结婚就是她全部的生活轨迹。雷磊说得对,来自高官父亲和大学教授母亲的家境,既开明又严厉。从小接触、相处的亲朋好友不是在机关就是大学,再不就是银行医院。
这种一帆风顺的生活轨迹使她无法探究更多的社会景象,无法深刻体会“丑陋与罪恶”,身上独有的不谙世事使她像飘入人间的仙子,美好地近乎“天真”。幸好她生性精灵古怪,使她接近了地气。
宋志和林晓的事,令她诧异于人性的诡诈,更气愤这两个男人让她的闺蜜活在欺诈婚姻里。想起这些,不觉嘟囔着,气死我了!手撩起喷泉池里的水,用力泼向远处。
“为死党肝肠寸断,好同志。”雷磊的话再次让一米笑起来,手掌心的水点点洒落。她发现自己今晚笑得有点多。
突然想起,签发独生子女费时,表格上没有雷磊名字,好奇地问,你结婚了吗?
“没结婚。”
一米歪着头、甩着手上的水,俏皮地调侃:你看不上别人?哦,我知道了,没女人看上你!因为你太帅,帅哥总是孤独终老。
“什么样的会看上我?像你这样的会吗?”雷磊侧转身低头看着她,眼神中的火苗渐渐在燃烧。路灯映在火苗里,晃得一米一阵心跳,目光躲闪着不敢再看。
她疾步朝前走,“我得回家了。”她不想让这朵火苗燃烧起来,她得熄灭它。
到小区门口,一米往家走。雷磊的短信到:看到同志们笑了,我很欣慰,再接再厉,争取大笑。
心里的暖流开闸般流淌开,一米全身漫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