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微风徐徐,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青草香,是割草机的杰作,晓芙吸吸鼻子,微微一笑,好好闻,虽然这习惯经常被洛洛鄙视--也没见你说哪款香水好闻的!热闹的街区花园里,有甜蜜的情侣们牵手散步,也有大妈大爷们随音乐翩翩起舞,还有一群年轻人围成圈你来我往的踢毽子。晓芙东张西望的四处找寻陆一鸣的身影,奇怪,他可不是个会迟到的人啊。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出,轻轻覆盖住她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晓芙紧张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嘴角上扬,“钱森?孙鑫?还是赵翔宇?恩,都不对吗?让我想想……”
“赵钱孙都猜完了,该姓李的了吧。”他的手迅速下移至她光滑的脸颊上一捏,听见她吃痛的吸气,才恋恋不舍又抚摸一下才放手,“名字倒是编的很顺口。”
“我哪有编,”晓芙转身,有些怨念的揉着自己的脸颊,一抬眼就看见陆一鸣狭长的眼眯了起来。她脆弱的小心脏不由漏跳了一拍,忍不住视线下移,接着说,“那,那都是我公司同事的名字。”
“哦?”他抬起她的下巴,眼神柔和起来,“记性真好,不愧是个好秘书。来,奖励一下。”说罢,低头就在晓芙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好似不敢再看晓芙瞪大的双眼,直接拉起她的手,转身大步向前,“走,有个惊喜给你。”
“你,我们说好的……”额头温润的唇印让晓芙的脸烧热起来,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小声咕哝。
“我记得。”陆一鸣猛地停步,转身牢牢地看着她,短短一个多月而已,却让他已经无法从心中抹去的女人。
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他可不认可这句话,因为谁敢说自己不是?由外及内,由浅入深,所有的事不都是这样开始的吗?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喜欢上她,他就喜欢她可人的样子。今天的她,柔顺的长发被天蓝色发箍整齐的拢在耳后,露出两个小巧而圆润的耳朵。如果在白天,他一定会看见它们白的透明。她没有扎耳洞,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耳洞。她的眉色比较浅淡,可能是肤色太白的缘故,睫毛弯长,垂下眼帘时,眼睛下方会有淡淡的阴影。她的眼其实不算太大,可放在这张小脸上,的确不小。而且太大的眼总给人种莫名的空洞感,他不喜欢。她的眼眸像是漆黑的夜,一旦沉浸就会找不到方向。她的鼻子纤巧、挺立,小小的鼻翼也很雅致。她的唇是粉色的菱唇,从侧面看总是微微翘着,让人有种,想吻的冲动。还有她娇翘小巧的下巴,总是让他想去捏一捏。她的个头快到他的下巴,他喜欢她仰望他的样子。她的身形刚刚好,他并不十分钟意那种过分的S形。她的小腿纤瘦,所以她穿短裙很漂亮。她左脚内侧的脚踝处有一道不长的浅褐色的疤痕,她说是她小时候学骑车时被车撞了,然后她妈妈坚持不让她再学,所以至今她不会骑车。
记得那晚,月朗星稀,在她楼下,代驾走后,她坐在车上跟他聊天,陪他醒酒。她第一次跟他谈起她的家庭,她的父母。
她的妈妈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除了对她的学习要求严格外,其他方面倒也很随她意,每逢周末都会好好下厨,尤其是爸爸要回来的那晚,必定鸡鸭鱼肉挂前川。她的爸爸是个跑长途的司机,一年到头没多少时间在家,但一回到家总是带着各种礼物,虽然买的衣服经常被妈妈嫌弃颜色或款式,但下次还会乐呵呵的接着买。一家人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着,直到妈妈突然去世,她辗转在几个亲戚家小住后,最终跟爸爸团聚。
爸爸放弃东奔西走的生活,当了个早出晚归的出租车司机。楼下开超市的薛阿姨可怜她总是吃残羹剩饭,就经常叫她到家里吃午饭。到后来爸爸也来蹭晚饭,当然也必会买些菜和肉。
薛姨早年离异,独自带着儿子龙龙一起生活,因为觉得愧对龙龙、使得龙龙缺乏父爱再加上自己又忙,难免对龙龙疏于管教。龙龙比她大两岁,刚上高三,不爱学习,总是偷偷逃学还跟街上的小**们混在一起。他的班主任又刚怀孕,也很烦他这样屡教不改的混混,对于他这样无可救药的学生的缺勤,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还算孝顺,所以当薛姨要他照顾她时,他是满口答应的,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她是转学生,刚到学校没几天就莫名得罪了新学校的大姐大,正当一群刁蛮的小女生张牙舞爪的要撕破她的脸时,龙龙出现了,也不知他跟那个大姐大说了什么,反正她最终安全的跟龙龙离开了。而且,从那以后,学校的人好像还对她敬而远之。对此,她是不在乎的,反正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她倒乐得个清静。龙龙自己逃课,倒是不忘每天骑车来接她放学。她也想尽办法劝他上学,他总是先答应,可是还是动不动就突然消失。然后,有人报告老师说她早恋,薛姨被当成家长请来,薛姨理直气壮的把老师一顿臭骂,说老师造谣、诬陷,瞧不起单亲孩子,而且她的学习成绩也的确让老师挑不出任何差错,于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龙龙长着可爱的虎牙,咧嘴笑时,那颗尖翘的虎牙给他那张总是故作老成的脸增加了不少喜感。所以,每次他笑的时候,她不由也会随之笑起来。后来,龙龙逃学的事被薛姨发现了,薛姨气急了,抄起手边的一截指头粗的电缆就抽他,他也不避,直挺挺任薛姨打。她赶忙上去拦着,劝着。然后,看着龙龙脸上、胳膊上还有背上一条条清晰、红肿的鞭痕,她跟薛姨一样落泪。龙龙的脸扭向一边,执拗的不看她们。晚上,爸爸回来后,也跟龙龙谈了谈。最后,龙龙终于答应回学校,不再逃学。他果然接连上了一周的课,没有逃学。下午晚自习后,他还是等她一起回家。她问他,还疼吗?他笑嘻嘻的说,不疼,我妈才有多大劲啊,跟别人打架才真疼。她不信,故意伸手摸他的伤口,他果然“嘶嘶”的吸着气。不过,他马上说,我真没事,别告诉我妈啊。她其实老是听到他说这句,别告诉我妈啊。于是,忍不住劝他,那你听话啊,好好上学,别让你妈操心,不行吗?他笑了,露出那颗可爱的虎牙,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知道了,我会的。
本以为,这是他良好的开始,可没想到,这竟是残忍的结局。如果他坏一点,再坏一点,他们会不会对他的思念少一点?
就在那个自高中以来,他第一次没逃学的一周的周末,他像往常一样,去了常去的网吧。她像往常一样去补习班上课。爸爸出车,薛姨守着超市。一切都像平时一样,一样有点炎热的夏日,一样有些聒噪的蝉鸣一声胜过一声。直到爸爸的电话打到补习老师那里,爸爸说的很急,快来新民医院,你龙龙哥出事了。
她心慌的赶到医院时,只看到哭晕的薛姨,木然的爸爸,还有白布下的龙龙。龙龙死了,在他常去的网吧,因为跟别人争一个座位,那个孩子拿起个铁凳子砸在他的后脑勺上。送到医院时,他已经脑死亡。
超市关了,薛姨天天在龙龙房间呆坐着,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爸爸辞了工作,天天陪着她,哄着她吃点东西,怕她出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校门口等了半天后,才想起,再也没人来接她回家。做完作业时,头也不抬的对着桌子对面说,快拿来,我给你检查作业。然后,抬头,原来,再也看不见一个长着虎牙的男孩冲她温柔的笑。做完饭后,还会忍不住喊,龙龙,吃饭。然而,再也没有一只手轻轻揉揉她的头,却板着脸说,叫哥,没礼貌。
一个晚上,她给薛姨端来碗葱油面,那是薛姨最爱吃的。薛姨一脸憔悴,眼神呆滞,坐在床上,爸爸就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也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眼中布满血丝。“妈妈,”晓芙坐在床边,端起碗,“来,尝尝我做的葱油面。妈妈,来,吃一口。”终于,薛姨眼中有了神采,抬起头看看她,看清后,又黯然。“妈妈,我昨晚梦见龙龙哥了。龙龙哥要我替他好好照顾你。妈妈,乖,来吃口面,他说,这是你最爱吃的面。”随着她一声又一声的妈妈,薛姨竟然张口开始吃面。
就这样,慢慢地薛姨恢复了神智。她高一结束后,他们再次搬家,远离那个伤心地。到了新城市后,薛姨逐渐有了笑脸,爸爸也出去工作了。到她高三时,薛姨和爸爸领了结婚证,他们还是开了家小超市,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高考报志愿时,她填报了S市的大学,爸爸、薛姨和老师为她感到遗憾甚至愤怒,以她的高分完全可以上更好的重点大学,她却很坚持。她没告诉他们,那是因为龙龙曾经说过,想去那里看海。而且,妈妈也曾经说想来这个城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晚她讲述这些时很是淡然,脸上还带着浅笑,似乎是不再介怀那些悲伤的往事。但结尾时,她的话锋一转,“所以,我很怕太浓烈的情感,请你,尊重我。我的爱情浅,只爱一点点。我可能不能像你一样给予。”
陆一鸣看着眼前仰望自己的晓芙,把她鬓角的几根碎发细心的别到她的耳后,声音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我可以慢慢来,但你也要为我努力一点,一点点就够了。我会像哥哥甚至爸爸那样去疼你,爱你。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不要拒绝我,好吗?”
“好。”最终还是应声答应了,面对他黑亮的眼眸,恳切的表情,她无法拒绝,也不舍拒绝。
他高兴的将她拥入怀中,“现在,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儿子吧。”
“啊?”
“傻样,”他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萨摩耶,答应你要养狗的。在那边的草地上。快去看看吧。”
“真的?”晓芙兴奋的一把推开他,往他说的草地跑过去。
“慢点跑。”陆一鸣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