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多年了,想不到皇帝还记得自己,老怪物心中颇感安慰。
当年的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看到那个一脸天真的皇子,心中喜爱,才带着他遨游皇城。
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使得年轻的皇帝一心想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自己自从进入皇宫,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时光如水,有时候奔腾咆哮,有时候波澜不惊。
看着年轻的皇帝,老怪物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的他虽然已经六十岁了,可才进宫不久,对于后宫中的尔虞我诈,阴招权谋都不了解。
而他记忆最深的还是当时一个叫朱祐樘的皇子,是那样的孤独而凄凉,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
当时身为门监的张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做了一件好事。万贵妃让他去杀死纪姑娘,而他却是阳奉阴违,将怀有身孕的她偷偷保护了起来。
皇子朱祐樘出生之后,可以说是跟随着他们这群太监宫女一起长大的,他们这群深宫中的人,就仿佛笼中鸟,被囚禁其中,看不到什么希望。
而那个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寄托,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护他周全,因为他是生机,是终年积雪覆盖下的一缕阳光。
当时的老怪物彻底厌倦了江湖,决心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终老此生。
可是不论躲到天山之巅,还是秦岭深谷,不论是荒芜人烟的戈壁,还是风吹草低的塞外,都有人找到他。
人啊,到底要退到哪里,才不是江湖?
老怪物心中感叹,然后决定躲到天子脚下,谁知就算贵为皇子,身世也同样凄凉。
老怪物保护朱祐樘,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他心中的寄托,因为这个孩子是那样的淳厚,他希望他将来有一天能够荣登九五,造福社稷。
那个孩子没让他失望,他终于熬过了最苦的岁月,登上了帝位。他在位期间,努力扭转宪宗朝政腐败状况,驱逐奸佞,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任用王恕、刘大夏等为人正直的大臣,用自己的宽容与勤奋使明王朝得到了一次中兴的机会,史称“弘治中兴”。
他勤政爱民,满怀治国之志,还时常前往自己的住处,向自己请教,而他一介武夫,根本不懂得治国之道,只是对皇帝说,只要陛下又一颗仁慈爱民的心就足够了。
皇帝听了他的话,自己早年数遭罹难,不仅胸襟宽广,也仁义谦卑。他虽然勤于政事,却英年早猝,病逝于乾清宫,年仅36岁,是年十月葬于泰陵,庙号孝宗。
新皇即位后,他便彻底隐藏于深宫之中,就算皇帝下令让人寻找过他,他也是避而不见。
而此次主动觐见朱厚照,他确实有事相求。
在他愣神之际,朱厚照出声问道:“老神仙,这些年你都上哪去了,朕多次派人寻找你,却没有你半点踪影?”
老怪物回过神来,拉着冯牧跪倒在地,说道:“老奴步东流,参见皇上。”
“老神仙免礼。”朱厚照说道,还想上前搀扶步东流,步东流却是拉着冯牧,自行站了起来。
朱厚照瞥了冯牧一眼,却没有询问关于他的事情,而是热情的对步东流问道:“老神仙,十几年前你带朕飞上天的本领,可否交给朕,朕很想学。”
步东流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贵为九五至尊,怎么能学这等江湖的三流把式?再说了,只要皇上下令,自然会有一众高手将皇上的御辇带上天,可是这样,岂不乱套了,内阁大臣还不吓死?”
朱厚照听着老怪物步东流的话,皱了皱眉头,这也是他苦恼的事情,他虽然身为皇帝,却不能够像那些锦衣卫一样,随心所欲的飞檐走壁。
虽然他也在暗地里让江彬教了自己一些武功,可那江彬害怕自己身娇肉贵,不敢尽全力教导,所以只是一些花拳绣腿,难登大雅之堂。
“老神仙,若是你肯教朕那本领,你什么要求朕都会满足你。”
听着皇帝朱厚照的话,冯牧心中感叹,这皇帝做的也太没谱了吧,要知道君无戏言,若是老怪物让他把皇位让出来,难道他也答应?
冯牧不了解朱厚照,要知道这位爷可是在张永报告刘瑾要夺取大明江山时,只说了一句:让他夺。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只顾自己逍遥,不贪恋权位的皇帝,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也许对他而言,离开皇帝的宝座,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老怪物步东流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要求,恕老奴不能够答应。而且老奴此次面见陛下,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朱厚照一听老神仙不答应自己,心中好生失望,又听他说有重要的事情,好奇的问道:“老神仙所为何事啊?”
“便是为了这个孩子。”
“哦?这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老怪物一愣,这皇帝未免太缺心眼了些,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道:“陛下应该问这孩子是陛下什么人才对?”
“啊?他是朕什么人?”
“不瞒陛下,这孩子是一名叫做宋小七的女子所生,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那名女子?”
“不记得了。”朱厚照十分肯定的说道。
老怪物听了他的话,倒没感觉意外,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想来忘记一个女子也属正常,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庄妃。”
一听这话,朱厚照脸色大变,惊讶的看着冯牧,声音有些微颤抖的问道:“这孩子,这孩子是庄妃所生,那他,他是朕的皇子?”
行了及冠之礼才两年多的皇帝,还很年轻,突然在他身边冒出来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让他十分吃惊,严格说来,他还是个孩子,根本没想过怎么做一个父亲。
老怪物步东流平静的说道:“若是陛下承认的话,他就是皇子,若是陛下不承认的话,他就是庶民。”
“朕的皇子,朕为何不承认,可是如今,朕还不能与他相认。”
朱厚照想起了三年前,自己的庄妃,竟然跟着一个锦衣卫百户逃离了皇宫,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是三分愤怒,三分愕然,三分恐惧,更有一分羡慕。
他自己做梦都想完成的事情,竟然被一个女子,抢先一步完成了,他心有不甘啊。
此时面对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孩子,他心中确信是他的骨肉,可是宫廷的危机,他却不想让这孩子过早处于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