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的星空浩瀚,不过,屋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宋尘灰黑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无比,盯视着木椅上干瘦的老妇人,心中斩获的那丝感动,顷刻间,荡然无存!
木桌上,放着一个漆黑的小木匣,典质古雅,隽永沉香,里面装着老妇人未了的心愿,不过,这些,宋尘已无心在意。
他只是望着黑匣子上的一方手帕,眼孔极速扩大,震惊无比!
手帕上,一簇纤细银针,整齐排列着,寒光迸射,阴气弥漫,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周遭的气温都因这银针的存在而骤降了不少!
那银针,纤细无比,尺寸比寻常针灸用银针要小上一倍不止,这样更利于深入身体穴道,进行更深层次的刺疗。
对于手帕上的纤细银针,宋尘再难忘不过。自从他与石姗成婚以来,四年间,每被银针“摧残”,折磨无尽,从此,他的人间,宛若悲惨世界。
在长白山漠惠之野的紫壤中,有一块堪与“拔魔草”并列的天地神物,乃是惊寂之期天地交泰的产物,传说,其需六百年方现豆大一点,稀少至极,因而弥足珍贵。
后来,神农大弟子废七年之功,终于找到了这方遁迹于紫壤中的“天寒奇矿”,又请教于易学玄理高人前辈。最终,依大衍之数,铸造了四十九根天寒奇针,针成之日,惊艳武道界,几令《奇物器》十大神兵排名骤改!
“为什么是二十四根?”宋尘轻语。
因为,他细数之下,发现那簇天寒奇针,仅有二十四根,与“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的易学玄理不相符合。
当即心中疑惑丛生,到底,神农大弟子出了什么状况?居然会扔下约一半的天寒奇针,弃之不顾!
要知道,天寒奇针可是秦一萍小半截的命根子,是仅次于淸灵小主和《药神典》的第三重要之物。
“大约一个月前,我率领小部分族人巡视山防,在大瀑布下,亲眼目睹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妇人,从天而降。”
诗玛的祖母,斜躺着,整个身躯都被包裹在硕大的木椅里,看上去,瘦骨嶙峋,干瘦至极,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她轻咳几声,伸手拍了拍胸口,继续道:“我知道,我们窥视了天机,所以,从那一日回来后,我便染上了重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现在,终是要死去了。”
“昨日,我听诗玛那孩子说,她救回来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男子,便猜测,你与那妇人,多半是一起的,都是天机所赐之人。”
诗玛的祖母,伸出干瘦的手掌,摸了摸木桌上的小木匣,深潭一般的眼眸里,突然闪现出一抹明丽的亮色,望着宋尘,近乎亢奋道:“正因为你是天机所赐之人,一定会有先知之力,我的这一遗愿,非你不能完成。”
宋尘释然,他终于知道为何老族主知道他从天而降这件事后,还能如此平静了。
白日间,那叫“骆月”的巫女大祭司和中年妇女对话时,曾称呼诗玛的祖母为老师。看来,这阿美族的老族主是以巫术来理解他从天而降的这件事了,而且又有神农大弟子的先例在前,所以,对于这千古怪闻,显得倒也不怎么惊奇。
只是,她以巫术推测,将宋尘和神农大弟子当成了天机所赐之人,认为他有先知之力,这让宋尘有点哭笑不得,心想,干脆哪天,街头摆摊,去当“半仙”算了,日入斗金,应该不成问题。
“等一下,先知之力?”
宋尘鄂然,脑海中一道光闪现,没想到,还真让老族主误打误撞,给说中了,他确有先知之力!
宋尘因为开启半神烙印,进入武道空间,回到了这早前时代清末1895,以前的历史,早已铭记在心,所以,对于这一世的人来说,他是确有先知之力。
“老族主,后来那妇人怎样了?还有,这银针,您又是如何得到的?请您一定要告诉我,这对我非常重要!”宋尘望着诗玛的祖母,开口询问,急切想要知道有关于神农大弟子的消息。
“回来后,我曾差人,去那大瀑布附近查看,发现那妇人上了一艘青帮的海船,恐怕此刻,已不在这台湾岛上了。”
诗玛的祖母接着道:“那妇人似乎走得很匆忙,连随身的器物都未找全,便匆匆上船了。”
说完,老人家的气血明显又亏虚了,样子显得更为苍老。她呆呆地望着屋内数盏散发着昏黄之光的油灯,显得有些凄惨。现在的她,就如同这油灯一般,还能撑多久呢?
“青帮?”
红花绿叶白莲藕!
宋尘呃然,这青帮,乃是晚晴民国时期民间的三大帮会组织之一,势力庞大,帮众遍及五湖四海,内里的水既浑且浊,非常人所能涉。当年的国民主席蒋中正,就出自青帮!
他不解,神农大弟子才来此地,应是人生地不熟,又怎会和民间社团青帮扯上关系,还豋上他们的船,离岛而去?
还有一事,宋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在百慕大魔鬼区,他明明是与神农大弟子一同迈入七彩玲珑光道的,为何神农大弟子会早他一月降临此地?难道又是时空之震的关系?
不过,庆幸的是,宋尘已知神农大弟子无恙,且与他处于同一世,日后相见,恐怕不会是难事。
当即心中一舒,对着诗玛的祖母行了一礼,显是同意她的要求。伸手拿起木桌上的黑匣和包裹着二十四枚天寒奇针的手帕,跃入星夜,朝屋外大踏步而去。
西南向的小径旁,一溪流经过,水流叮咚,宛若一曲仲夏小曲,沁人心神。路旁,不知名的杂草与野花隐在星夜里,贪婪吸允着天降的深露。
宋尘回头,望了一眼隐映在丛林中的族主屋舍,突然间,在星夜下,就那么笑了。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人与人之间,若非血缘、利益相关,根本无温情可言。
望着手中漆黑的木匣,宋尘讥讽一笑,就在刚才,他与阿美族的族主,诗玛的祖母,在屋中,达成了一项共识。
那是一个交易,一个公平的交易,一个你情我愿的交易!
宋尘一笑,披着星夜,大踏步而去,清瘦挺拔的身躯,渐渐掩没在朦胧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