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是多么简单的两个字,两个陌生男女要在茫茫人海中相逢相识相爱,然后缔结一场婚姻,冥冥中得需要多少注定的缘分。然而谁又能提前预知,再坚定的海誓山盟也有破碎的一天。
吴巧莉的孩子没保住,清醒过来的吴巧莉只是默默流泪。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对秦南视若无睹。吴青莉每天只在病房外徘徊,不敢进去。
秦南是真正后悔了。他洁身自好半辈子,真的没想过要跌进常走的河里去。而对方,偏偏还是小姨子!
一开始,他只是被吴青莉的年轻开朗吸引了。她工作很努力,外表时尚,内心坚强,她让他想到了从前的吴巧莉,在她身上,他几乎欣喜若狂地发现了吴巧莉的影子。
因为工作上有业务往来,他们变成了生活和工作都在一起,吴青莉对这个稳重的姐夫也是芳心暗许,一次业务餐上,客户难缠,眼看吴青莉尚有几分姿色,愣着挤挨着逼她喝酒,吴青莉推让不过,一连喝了好几杯,一张脸顿时就火辣辣地烧红起来。
秦南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笑着说:“好酒量啊,不知道肯不肯赏个脸,咱喝个双杯?”他一边说,一边拿过大杯,毫不客气地倒满,举杯相向。客户愣了愣,秦南索性把手搁在吴青莉腰上,那客户顿时就明白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你们……”他伸手指指秦南,又指指吴青莉,诡秘地笑起来。
秦南要的就是这效果,这酒桌上的潜规则谁不知道,谁会那么傻放着钱不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一客人。对方立刻就收敛起来。
结果一餐饭顺利结束,宾主尽欢,秦南自己倒醉了,客人前脚离座,他跟着就吐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模模糊糊地,也不知怎么就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睡在宾馆的大床上,电视机开着,声音细细的,吴青莉就坐在他身边,目光一眨不眨地,专注而欣喜地看着他。
他理智尚存,顿时努力地强撑起身子来,吴青莉却摁住他,轻轻叫一声:“南!”
他愣住了。吴青莉凝视着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解开了衣服扣子。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衣物纷纷落在脚边,洁白丰满的胴体在电视屏幕的反光下,有一种异常的美。
他唇干舌燥,全身的血全涌进了脑子里。
她伸出手来,抓住他的,然后轻轻地,把他的手覆在了她的胸上。
瞬间里,他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事后想起来,他冷汗涔涔,觉得当时的自己像头兽,饥渴的,勇猛的,不顾一切的。
原来,背叛和出轨是件那么容易的事。 不过刹那间,世界恍然另一面目。
一方面,他不能原谅自己,他明知道不对,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这是一场错误,而且分明是一场可以颠覆彼此人生的大错。另一面,他渐次沉缅于此,一次次地,继续约会,上床。两个堕入情欲的男女,完全把一切抛诸脑后。
得知孩子没了的刹那,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他太了解这个孩子对于吴巧莉的重要性了。如果说他曾经抱着仅存的希望,也许吴巧莉会看在孩子的分上原谅他,但孩子没了,她再没有原谅他的理由了。
他在病房里忙里忙外,帮吴巧莉洗脸抹身子,甚至洗脚,他的行为,完全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同病房的一年轻女人,时常用羡慕的目光打量他俩,偶尔恨恨地掐一把身边男人的臂膀,满腹怨气地说:“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
自始至终,吴巧莉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她任由他服侍照顾,不声不响。秦南满心愧疚,除了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再想不出别的可以赎罪的方法。
只是这方法好像并不管用。吴巧莉像完全不认识他,除了在周宁来的时候偶尔说一两句话,别的时候都是看着窗外发呆。
吴青莉在他面前哭了又哭,他只觉自己太糗了,一转念间,就把整个生活弄得糟糕透顶。他有心想跟周宁谈谈,可周宁也是一副晚娘般面孔,他想了想,没敢开口。其实真要开了口,又要从何说起?如何说得明白?
他听到吴巧莉拜托周宁找个住的地方,心登时狠狠地跳了一下。他巴巴地看了周宁一眼,只盼她能婉言拒绝,周宁却不假思量地点了点头,说:“行,没问题!”
十天后,在吴巧莉的坚持下,她出了院。周宁说,已经给她在嘉和小区找到了一套小公寓。租金不菲。她看了一眼秦南,不客气地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秦南有钱。”
吴巧莉淡淡地笑了笑,不说话。
秦南试图相劝:“巧莉,你一个人住,没人照顾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吴巧莉冷冷地答道:“跟你住同一个屋檐下,让我觉得恶心!”
这是事发以来,她对秦南说的第一句话。
秦南被噎住了。
吴巧莉挽住周宁的手,轻声说:“我们走。”
周宁看了一眼秦南,虽然她对秦南也恨得牙痒痒,但眼下看到秦南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不忍起来。有心想劝一下吴巧莉,却又觉得什么样的说辞都是疲软无力的。
两人叫了辆车到吴巧莉租住的屋子,屋子里刚刚打扫过,还散发着清洁剂的味道。家具家电都配备得很齐全,装修的风格也很温馨。
周宁说:“等下咱们去商业街买点日用品就OK。要是懒得出门的话,让超市送来也行。”
两人正说着,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一年轻男孩站在门边,问:“请问是吴巧莉家吗?”
周宁点点头。两人都有点诧异,谁这么快就知道这里是她家?谁又会找到这里来?
年轻男孩拖过来一个大纸箱:“有位秦南先生让送来的。您给签收一下。”
周宁签了字,顺手撕开箱子,里边装的全是日用品。连面霜都装了来,是吴巧莉惯用的品牌。
周宁轻哼一声:“他动作倒快。”
吴巧莉叫住正要转身走的男孩,说:“帮我把箱东西处理掉,给你辛苦费一百块。”
男孩吃了一惊:“啊?”
吴巧莉从包里拿出一百块:“怎么,嫌少?”
男孩结巴着答:“不。不是。”
他抱起箱子,匆匆忙忙地想出门去。吴巧莉“喂”了一声,男孩这才醒悟过来,转过身拿过钞票,突然冲吴巧莉鞠了个躬,这才小跑着离开。
周宁心里暗叹,嘴上却不敢说。
吴巧莉在沙发上坐下来,闭上双眼。周宁自手机里翻找小区超市的电话,简单地点了几样日常用品,让他们赶紧送来。
吴巧莉睁开眼睛,努力地笑了笑:“我没事了。周宁,你这些日子也够被我拖累的了。你去忙你的好了。”
周宁挨着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吴巧莉毫不犹豫地说:“离婚!”
周宁说:“气头上别急着作任何决定。”
吴巧莉看着她:“换了是你呢?你会怎么办?小宁,如果是别的女人,外头任何一个女人,可能我闹了吵了,最后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那个是我妹妹!你明白吗?我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啊!”
周宁迟疑一会,便说:“那好吧。如果真要离婚,一定得全力争取自己的权益。记住,过错方是他。”
吴巧莉轻笑一声:“他还不至于为难我吧。”
周宁说:“你如果非要离婚,从此后,你们就是敌人,不再是同条战壕里的战友。你明白吗?他没有义务对敌人仁慈。”
吴巧莉愣了愣,继而便苦笑了:“好。我记住了。”
周宁安慰地拍拍她手背:“真不要我陪你?”
吴巧莉叹息道:“陪得了一天,陪不了一辈子。去吧,忙你的去。”
周宁说:“我还真有点小忙。明天得去北海参加我一个同学的婚礼。”她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收拾收拾行李。”
吴巧莉答道:“好。”
周宁拿上包出门去,刚踏进电梯,吴巧莉便发来了短信:“谢谢。”
她们认识多年,交好多年,向来坦白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这一次,吴巧莉却选择了发短信来说一声谢谢,周宁太明白这两个字的重量了。
她没有回复。她想,吴巧莉也不需要回复。
北海之行总共需要三天,为了这三天假期,周宁头疼了半天。苏子明弄清原委,便说:“小事。老公帮你搞定。”两天后,便对周宁说:“去吧,直接去找韦副请假好了。”
周宁很是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没问题?”
苏子明白她一眼:“这么不相信你老公?”
周宁便既迟疑又忐忑地去了韦副办公室。韦副一看到她,眼睛一亮,赶紧就站起来说:“呀,到底什么事,要亲自过来找我?电话里说一声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外人。”
虽说平时两人关系也不错,但这么热情的态度周宁还真没享受过。于是赶紧赔上笑脸,低声说:“是这样,我们那些老同学,闲得慌,非要弄个什么同学聚会,还强调非去不可。我嘛,本来也不想去,可是一想想,大家天南地北的,要见一面还真不容易……”
韦副打断了她:“请假是吧。呀,我当是什么大事。同学聚会是好事啊。说真的,有些距离遥远的同学,说不定一辈子就见这么一面,要去要去。假条拿来,我给你签上就行。”
周宁大喜:“真的啊?”
韦副爽朗地笑起来:“咦,我说小周同志,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起来了。以后啊,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周宁急忙答应:“好好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韦副瞪她一眼:“再客气我可就要翻脸了哈。”
周宁笑了:“那行,我先走了。下午把假条送办公室。”
韦副满口答应:“好好好。”他把周宁送到门口,又说:“有个事,小周。我上次也跟你提过,你家小苏,哪天有空,帮我约约,出来吃个饭,喝喝茶什么的。”
周宁笑了:“那敢情好。有吃有喝。”
韦副又叮嘱道:“别忘了。”
周宁笑着冲他挥挥手,心花怒放地走进电梯。
当天晚上周宁便奖赏了苏子明几个重重的香吻。苏子明有点得意:“是吧,你老公没说错吧。”
周宁笑:“嗯,变能了哈。”
苏子明轻哼一声:“我让办公室去他店里拿了点东西,那点东西啊,他起码赚个百分百。反正钱也是公家的,大家心知肚明,都当人情往来呢。你以为他是傻子啊。我们一年跑上跑下的,不知要花费多少礼品,他若把我这里给拿下来,你说,一年他能赚多少!”
周宁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这一层。
苏子明捏了捏她鼻子,嗔道:“你呀,就是太单纯!”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周宁的心柔软地触动了一下。自从苏子明升职,他们之间就被他的忙碌——工作上的应酬上的弄得疏远了许多。周宁已经记不清,他们最后一次躺在床上嬉笑玩闹是什么时候了。什么都是匆忙的,交谈,以及做爱。
这一晚周宁特意早早地就洗了澡,换上了那条昂贵的短裤。这条短裤她很少穿,怕穿坏了。
她在被窝里躺了好久,苏子明也没进房来。等待得太久,心头怒火渐渐燃起,他明明知道她第二天就要起程去北海了,好歹也要表现一下吧。可这个怨怼又太摆不上台面,徒惹自己心烦。
正兀自烦躁着,突然听到像是有人在捶大门,乒乒乓乓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让人心惊。
想必是婆婆开了门,然后,周宁听到了徐基石的大嗓门:“周宁呢,你叫周宁出来!”
口气不善,周宁吃了一惊,赶紧穿上衣服,趿上拖鞋出门去,问:“徐哥,怎么了?”
徐基石显然喝了酒,满脸通红,浑身酒气,指着周宁就喝道:“你说,何艳萍在哪?你给我说清楚,不然今晚我跟你没完?”
这一番喝问着实让周宁一头雾水,她惊讶地反问:“怎么了?何姐去哪儿了?”
苏子明急忙站起来,扯住徐基石:“徐哥,你这是干什么?”
看这模样,八成是他两夫妻闹矛盾了,他不知道周宁在其中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这里是他家,徐基石这么闹将上来,让他不免暗自恼怒。
看到苏子明,徐基石好像有点缓过劲来了,声音顿时低了下来:“不是,小苏,你听我说,是这样的,你何姐,自从小周给她介绍了份工作,她就变得心野了,一天到晚不回家,还给我绿帽子戴!”
周宁一听,叫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徐哥,难道何姐找到工作了不是件好事?她待在家里,你养她?你可别说你养她。看样子也不可能。再说了,她不回家是酒店有规定,她给你戴什么绿帽子了?就算她真给你戴了,又关我什么事?”
她心情正不爽,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徐基石极力辩解道:“要不是你,她怎么会跑去那打工?怎么会和那个牙风混在一起?”
周宁听了,惊讶地笑起来:“不是吧。何姐这么有魅力?”
苏子明赶紧拉了一下周宁,息事宁人道:“我看徐哥你一定误会了。牙风是我同学,做事很有分寸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看这样吧,天晚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跟何姐认真沟通一下。两夫妻,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是吧?”
这话绵里藏针,徐基石不得不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这时候他仿佛才冷静清醒过来,侧过头对婆婆说:“对不起老人家,打扰了。我走了。”
婆婆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应:“哦哦哦,好走。好走。”
徐基石走了,苏子明的脸沉下来:“周宁,你这搞的什么名堂!”
周宁顿时火冒三丈:“我搞什么了我?你说,我搞什么了?”
婆婆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晚了。都去睡了。去睡。”
周宁一甩手进了房,恨恨地上床躺着。
苏子明却好久才走进来,两人在床上僵了良久,苏子明才试探地把手伸了过来,周宁反应激烈,一下就拨开他手。苏子明讨了个没趣,翻个身讪讪地睡了。
周宁大睁着眼睛,心里窝火,愣得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
睡得不好。梦里一直在跟苏子明争吵。
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了床。苏子明还在睡,她拖着行李出房,婆婆正在做早餐,看到了,急忙说:“小宁,吃早餐了再走。”
周宁硬邦邦地说:“不吃了。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态度不对。但她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奉迎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