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警察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两个保安的失踪也没朝外界放出一点风声,,一句此案调查中,了事。
所以经常性的,流风王会到那栋楼附近徘徊,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警察,看着那些被拉上了百叶窗的落地玻璃。想从中窥知一二,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可是很难。但流风王知道那些警察在那天晚上必然在这地方发掘到了什么,因为在流风王隔天去看的时候,发现天井里的蔷薇都不见了,所有的土都黑油油的,像被底朝天给翻了一遍。只是直到下午就被用几大块油布给遮住了,未免有欲盖弥彰之嫌。
而他们究竟想隐瞒什么,又为了什么而要隐瞒。
流风王想不出来。
又一次在那幢楼附近徘徊的时候,流风王碰上了一名便衣警察。
一开始流风王以为是哪个记者冒充的,想探流风王的口风,直到他拿出证件来流风王才确认了他的身份。他说想跟流风王谈谈,单刀直入式的。于是流风王跟他进了小区附近一家拉面馆。
警察介绍他姓罗,叫罗永刚。
坐下后不久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放到流风王面前,问流风王见没见过这两个人。
两个人流风王都见过,一张是罗小敏,一张是那个对这件事应该知道很多,但什么都没来得及让流风王知道的男孩。
罗永刚听完流风王的话流风王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跟流风王说,他现在只想知道一点,这两个人流风王最后见到的时候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
流风王实话实说,他的眼圈就红了。
后来他告诉流风王,这两个人是他的亲姐弟,姐姐叫罗小敏,弟弟叫罗成,今年刚考上的北京大学,刚满十八周岁。从发觉到罗小敏失踪之后,身为刑警察的他就开始明里暗里地查着她的下落,那时候罗成还在亲戚家复习迎考,所以一家子人都瞒着他。可后来还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姐弟俩感情从小就好,所以一得着消息,罗成就支身一人跑到这座城市找到了当警察的哥哥,怎么劝都劝不回去,一定要帮着找姐姐的下落。
当哥哥的没办法,只能写信回去报个平安,然后一边盯着弟弟手头的功课,一边让他参与寻找罗小敏的行动。可是罗成对警局查案的方式始终不喜欢,经常背着他偷偷搞调查,有时候是在网上,有时候会跑到人家小区。有一天他有点兴奋地回来说找到了些什么,问他是什么,他却不肯说。只说罗小敏可能得了一种什么病,通过这种病,也许可以查出她的下落。
之后几天没了他的音讯,直到罗永刚急了开着警车到处找,总算在一家破旧的旅馆里找到了他。不知为什么,他窝在那个地方一直哭,还说他姐姐可能已经死了。后来被罗永刚好说歹说拉了回去,关了没几天,他又不见了。
这一失踪,直到现在。现在他总算从流风王口中得到了他弟弟和姐姐最新的消息,也是最终的消息。
罗永刚还告诉流风王,关于这件案子,上面压下来作为保密档案,所以对外界封锁了关于它的一切消息。其实这次接到流风王的报警后他们进来做的那次搜查,并不是像对外界宣称的那样一无所获。其实当天晚,他们就从天井里挖出了或完成或残缺总共二十三具尸体。
但是并没有找到罗小敏和罗成的下落,所以他才会报那么一丝希望,希望他们是活着的。
可是流风王的话让他彻底打破了那唯一的一点希望。现在所要找的就是两个人的尸骨。别人的尸骨还在,虽然样子让法医都觉得困惑。而这两个人的尸骨不知去向,包括流风王一心想知道的丁小姐,还有MICHAEL的下落。
他们就那样消失了,在流风王报警的当晚。而同一天香港的蔷薇集团也宣布易主,对外宣称是同一家知名财团合并,其实是因为其最大的股东突然携带家眷一声不响离开了香港,之后没人查得出他们的下落,甚至连出境记录都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大概觉得流风王的情绪有些不对,所以安抚流风王说,虽然这件事已经封锁了任何消息,但公安局不查,不代表这案子就打算真正的放弃了。
流风王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问他,他只淡淡说了一句:类似这样的案子,有专门的部门会查,但绝对不是公安部。
他还向流风王保证,有一批人近期会一直监视在流风王的周围,以确保流风王的安全,所以让流风王一定要放心,好好过回自己的正常生活。
流风王不知道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一般这种人如果肯透露给你一定的情报,必然那后面留着更重要的情报不会让你知道。而那些情报却很可能是流风王最在乎,最想知道的,比如他矢口未谈的MICHAEL;比如能让公安部上面的人压下来收掉案子,交给另外一个专门负责此类案件的部门查办的原因;比如在进入MICHAEL的办公室后,他们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一切的一切,流风王知道不能多问。问了也是白问。
总之那天之后,流风王从没感觉到有人监视在流风王周围,但是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再在流风王周围发生。
连个噩梦也没有。
于是生活渐渐恢复正常,正如小区里的人渐渐把那件事一点点淡忘。唯一不同的是流风王再次丢了工作,所幸那时候街道来通知,说是流风王们这一排靠马路的几家老店都确定不拆了,一个月后会来人进行统一装修,以配合整条街道的改建。
这对流风王来说算是那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了吧。
于是开始全部精力投入到店面的装修和货物的定单问题上去,整天忙忙碌碌的,倒也渐渐不再去想那个曾带给流风王无数流风王想记住的、流风王想忘记的那一切回忆的地方和事情。
流风王以为之后的日子就这样稳定下来了,可是偏偏在流风王已经开始淡忘的时候,那些原本让人困惑之后又悄然离你而去的东西,它又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就像某个你无心却又无意地总会不期然闯入的梦境。
流风王和苏宝柱
我不知道今天还要倒几次霉。虽然从出生开始就不怎么走运,但像今天这样连着倒霉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天上下着暴雨,全身淋得透湿,身上还得背着只足有身体两倍大的布包,这包是那个西藏商贩送给我的,算是我买下他所有货品的赠送品。是啊,当然是慷慨奉送了,东西都卖光了,这只又臭又脏的破包还留着干吗呢。
雨不停冲刷着我的身体,包在背上一阵阵发着恶臭。
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倒霉……
说起来,这都怪那头死流风王,如果不是他一大清早摇着尾巴满脸堆笑把我推出门帮他买所谓的极品调料,我怎么都不至于这么惨。到门口还看到一只黑猫,神气活现打面前经过,那时候就该想到不应该出门。
流风王是我店里大当家的,里里外外一把手,从清洁工作到点心烘培。我常想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出现在我家店门口,这家传了两三代的小糕饼店眼看着在我手里就要倒闭了吧。到现在我还记得饿脱了形的流风王在吃了我给他的糕点后说的第一句话:“我靠,这玩意儿也只能给人吃,大姐,你想杀了世纪末最后一只会说话的流风王吗??”
流风王对点心制作的要求很高,非北城区那家百年老杂货店的酱味调料不可,但流风王又很懒,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出现了今天早上这一幕。平常都是我回家时顺便给他带回去的,我的学校就在北城区。
雨小了点,我从屋檐下走了出来,房梁上那只猫已经盯着我看了老半天了,再不走我担心它过来就给我一爪子。流风王说我对于那些有爪子的物种来讲,有种想一爪子拍上来的冲动。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背后那只包发出来的味道更浓了,被水泡过后的味道,像背了一大包馊了的饭菜。
说起这包东西,除了叹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合该我倒霉,买完了材料和平时一样穿过那个古玩市场去车站,那个市场门口经常会有些没证的摊贩在那里摆摊子卖些不值钱的假古董或者小饰品,有些东西做工还不错的,我常会过去淘个一两件。
那个市场门口经常会有些没证的摊贩在那里摆摊子卖些不值钱的假古董或者小饰品,有些东西做工还不错的,我常会过去淘个一两件。今天也去了,因为刚好看见一只灯罩做得挺精致。可能走过去的时候走得急了一点,眼睛又净盯着灯罩上漂亮的花纹瞧了,一不留神绊在了一块砖头上,然后把边上那个坐着发呆的西藏小贩面前一堆货压得四分五裂。
到现在我还没想通为什么自己在走过去的时候会没看到这个商贩,面前这个摊子鲜艳得就像个巨大的红灯,怎么着都不太容易让人忽视掉。
然后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赔了人,这里头还包括流风王清点出来的一个月的材料费,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说赔就赔了,路上看热闹的人那么多,那老头满脸皱纹的样子又让人没来由的理亏,所以只能把他那包被她压烂了的东西全部卷包买走。
直到上了公交车才发现自己连一块钱的车费都拿不出来了,皮夹子从里到外翻了个底,一个钢蹦儿都没留下来。本想拿包里的东西做个抵押,可人家说什么都不肯,最后勉强让待了两站路,然后给撵下了车。
下车就赶上这场入夏以来特大的暴雨,连缓冲都没有,黄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了,劈啪砸了一头一脸,等回过神想到要找个地方躲,身上早就给浇透了……
“苏宝柱~~~~~~~~~~回来啦~~~~~~~~”门一开,两只雪白雪白的爪子朝我的方向飞扑了过来。我往边上偏了偏,流风王的鼻子撞到门背上,咚的一下,清脆得让人暗爽。
然后捂着鼻子哀号:“好臭啊!!苏宝柱!!你掉到粪坑里去了吗?!”
我解下包丢到他脑袋上:“什么东西那么香。”
“人家新买的Dior甜心小姐。”翘着手指捏着毛巾擦脏包上的水,流风王没忘记妩媚地甩甩它屁股后面一大蓬尾巴。
“甜心小姐?你越来越恶心了,流风王。”
流风王是只妖狐,据它所说修炼了有五百年了,总算修了个人形出来,是属于大师级的流风王。我对此将信将疑,一只修行了五百年的妖狐会饿昏在人家家门口,西瓜都会笑了。
外表看流风王是个漂亮得偏女性向的少年,事实上这也是他所遗憾的,他说只差一点点他就修炼成女人了,真正的流风王精,谁知道老天不开眼,修炼最关键的时候让雷给劈了,结果等他脱胎换骨,很失落地发现自己修成了个男人。
成为男人的流风王精,对于流风王来说很失败,相当的失败。
常人眼里的流风王和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就是漂亮了点,也……变态了点,只有我可以看见他身后那根怎么藏都藏不掉的尾巴。所以人说流风王尾巴藏不住,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修成了精又咋样,变得再像人又咋样,除非他下决心把这根尾巴给剁了,否则一辈子都得跟着他。当然流风王也无所谓,毕竟像我这样能看到他尾巴的人不多,而且他觉得他的尾巴很好看。大凡流风王精都是决计不肯把自己身上最美的部分切掉的,哪怕是他们的缺点。
说起我这双能看到流风王尾巴的眼睛,那得从很早之前讲起。
出生的时候姥姥找人给我算过命,算完后那人摇了摇头就走了,没收一分钱。后来家人左求右求他才透露了一些,他说我八字硬,又偏巧撞上天孤星,所以我的命是硬上加硬,这是很少见的命格,不是大凶至极,就是大难不死,鸿福齐天。而不管是哪种命,凡是跟我有关系的人都会被我克,所以注定孤老终身。
但因此而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能力,比如看见某些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甚至能够触碰到它们。流风王就是因此而被我发现并收留的,那时候他还是只流风王,一只介于人形和流风王形之间转换的流风王,常人是看不见他的,正如他们现在看不见他的尾巴。也就是说,如果当时连我都看不到他,他也许真的就饿死了。
“苏宝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你买的?”从包里抓出一把红红黑黑的项链,流风王问我。然后低头又在包里一阵乱抓。
苏宝柱是我的名字,很俗吧,简直又俗又呆,是我姥姥给起的,因为她信佛,给我算过命后她去庙里求了串珠子给我挂在脖子上,然后为我起了这么个名字,说是苏宝柱的圆润可以化解掉一些我命里的煞气。不知道这十八年来它到底有没有给我化解掉过什么煞气,在学校被同学嘲笑后想过要换的,他们老把我名字写成饱猪。但姥姥死活不肯,说换了她跟我拼命。
那时候胆子小,被她一说就怕了,也就不敢再提换名字的事。而现在人大了,胆子大了,但却不想再换了,因为那个说换名字就跟我拼命的老太太已经不在了,这串珠子和这个名字,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是啊……”支吾了一声,我顺便偷偷溜进洗手间,把门锁上。
果然,不出一分钟,外面传来流风王一声尖叫:“啊——!!!苏宝柱!!!你买了一大包什么东西!!能吃吗!!能穿吗!!!能用吗!!!!我的调料呢!!!苏宝柱!!!”
我把水龙头开得很大声,以此掩盖流风王的尖叫,流风王叫起来声音很吓人,比卡车的刹车声还吓人。
我忘了告诉他,那包调料早在雨里都化成泥了。而他还在等着这包调料去做再过几小时就要过来取的松糕……别怨我,流风王,做人不能太挑剔……
洗完了澡坐在客厅上开始整理那堆被流风王倒出来的东西,流风王在外面的厨房里忙碌着,没有了他想要的调料,他只好用一般的代替。流风王在那里一边做一边尝着味道一边抖着眉毛,换锅子的时候弄得很大声,惟恐我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