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妹子放心,我身子骨硬朗得很呢!在外面工地上什么重活儿累活儿我都干过,相比较起来,家里面这些农活儿简直是无足挂齿,不可相提并论,我没事,你放心,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庞荣蹲下来把院子内的一捆木柴抱了起来,一边向西墙边走,一边回答堂妹的话语,他计划把木柴放到西墙根儿那。
“来!爸爸,我帮您抱!”小显龙箭步跑上前
来,把爸爸手中的木柴梱抱了过来,调皮地说。
“哟!蛋儿可真懂事儿,知道帮爹的忙,真是一位好孩子哟!”庞荷玲女士一个尽儿地夸奖侄儿,她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爷俩儿。
“唉!妹子,孩子懂事好呀!就是顽皮得很,寨子里面的孩子天真纯朴,他们每天也就是和这些柴禾棍儿及泥巴草虫们打交道,让你见笑了!”庞荣双手垂下来,眼睛里有些血丝,木纳地看着堂妹。
“行了,哥,俺过俺妈那儿去了,您爷俩待会儿也过来吧。”庞荷玲女士跟爷俩儿招了招手,示意再见,她便跨出了显龙家的大门,向她娘家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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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荣先生还愣在院子内,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把柴禾摆放好了,便走过去轻轻地捋摸着儿子那刺猬状的头发对他说:“儿呀,好好争气吧!不要把太多的心思放到玩耍上去,要刻苦学习,看你的姑姑,人家穿得多气派,人家多有本事,你以后要努力学习,争取将来向城里发展,不要再留在这贫穷的寨子内了。在咱们这儿,就是干上一辈子的副业,也挣不回人家城里人收入的那个零头來的。”
庞显龙眨巴着眼睛对父亲说:“爸,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乖,那就好!走!咱们过你二爷家去,去见见你二爷及二奶们。”庞荣牵上儿子的手一块儿走出门,便向他二叔家走去了。
太阳暖烘烘地照耀着大地,麻雀们在房檐下的电线上欢快地唱着歌,房子背阴下的墙角跟还有好多残雪未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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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荣父子从那一片片残雪上踩过,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房檐下挂满了一大串又一大串的冰锥,那锥尖是那么地锋利,冰锥上不时有水滴从上面滴下来,滴到了房檐下的残雪上,又结成了冰。
父子俩进入了庞炳飞家。庞炳飞先生正在院子西面的一块大石桌上写春联,他抬头看到了庞荣父子,便笑盈盈地招呼二人坐下。
庞荣向二叔公问了好,便扯过来儿子,让他叫“二爷”。显龙便也向老先生问了好。他站起来走到二爷的身边,看到了二爷写的那笔迹飄逸的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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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炳康先生悠悠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在自家院子的阳台上晒着太阳。冬日里那暖烘烘的太阳光照耀得他那双小眼睛睁不开了。老人的鼻子带着点油光,通红通红的,向外冒着点白气。他的眉毛呈倒八字状,口中不时地哼着豫剧小曲儿,稍微发白的胡须一顿一顿地在嘴唇周围跳动着。
老先生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鸭舌帽,帽舌头像一个小雨蓬似的从他那有点谢顶的头上伸了出来。他身穿一身蓝色的中山装,里面裹着厚厚的棉袄,棉袄将中山装撑起来,从外表看,他好像一只笨拙的企鹅似的在冰架上睡着觉。
庞老人哼歌正在兴头,儿子庞当走了过来。老人睁开了那双芝麻粒般大的小眼睛,停止了哼歌,便问儿子:“当儿,有事嗎?”
“有啊!爹!事可多了,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可家里面还没准备全年货。”庞当把双手叉在他那蓝粗布裤兜内说。
“唉!我说你什么好!没备全就赶快想办法备呗!来找我说也不顶用呀!说吧,你什么年货还没准备好呢?我帮你出出主意。”庞炳康先生摸了摸自已那尖尖的红鼻梁,对儿子没好气地说。
“爹呀!别的东西都好说,就那对联,可难倒了我,我不会写毛笔字,写不出来。老爹,你给想办法吧,这可真没主意了。”庞当哭丧着脸说。
“你呀!就一根筋!”庞炳康语气生硬地继续说:“小当呀!别担心,你写不了对联不要紧,可能挣回钱来就是本事儿,我没小看你,而你呢?也不要自暴自弃,一副烂对联会不会写无所谓了,只要孩子你乖,会往家挣回钱就是本事,那什么文化、文艺,书法,统统见鬼去吧!我庞老三才不吃那套呢!”庞炳康气不打一处来,话像炮弹一样从他那机关枪似的嘴里喷射出来,射进庞当先生的耳朵眼儿内,令他震耳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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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当皱紧了眉头,忽而又高兴了起来。呵!他想:“我能赚钱就是了,对联大不了请人写,可是请谁写呢。”
他还在定夺之中,父亲庞炳康早已又拉开了嗓门叫着说:“小当,不要再胡想了,去!找你二叔公去,他就是书法家,写一手好字,找到他,他一定会帮你写的,爹也没念过什么书,就是在年轻的时候能垒一道石岸什么的,不懂得对子怎么写,我嘛!只会写我自个儿的名字,哎!不说了,你找他去吧,快去快回!”
庞当一下子如坠入烟雾中一般,他怎么能没想到二叔公呢?哎,可能是他常年在外工作的原因吧。他和二叔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这临近年关了,能见到二叔公该是多么好呀!
他觉得他和二叔公,不,是他爹和二叔公,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他愣了,眼珠子一动也不动,两只如鹰爪般的大手攥得紧紧的,身体如石像般地站在父亲的太师椅旁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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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炳康先生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惊了儿子一下,庞当才回过神来,连忙对父亲和蔼地说:“爹!您老就在家好好地晒太阳吧,我这就找二叔公去,他老人家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您放心,对联写不出来,或者拿不回来,俺一定不回家来!”
庞当把双手插进自己的裤兜内,转身便走出了自家的院门,掩好门之后,便哼着小曲儿向二叔公庞炳飞家走去了。走到了半路,他又想起来没拿红纸,便又折返了回来,到家取上红纸。
及至到了二叔公家,二叔公家的院子内一片香烛气息,呛得他的鼻孔发麻发酸,眼珠里不时滚动着几滴亮晶晶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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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当只想打喷嚏,可他还是没打出来。他鼻孔内和眼眶里都被这香烛气息给折磨得受不了了,他想尽快离开这儿,可是又想到了老父亲给他的嘱托。手中的那些红纸好像也在嘲笑他胆小怕事一样。
不,他不能回去,他低声地叫了一声:“二叔公!您在家吗?”“在呢!谁呀?”从茅房里传出来了二叔公的声音。
“哦!二叔公,找您有点儿事,一会儿您出来了我再说吧,不忙!我等您。”庞当先生知道二叔公在家,也就放宽了心。
他的鼻孔对这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烛味儿也慢慢地适应了。
庞显龙与他的老爸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二奶家他见到了二奶家的人都衣着鲜丽,红光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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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显龙内心十分的不痛快。看着家中凋敝的状况,他心中的气堵得慌。小小年纪的他就能看出生活贫富分化的严重性,这严重性在他那幼小的童心中萌了根,发了芽。
母亲梁萍云正系着一条围裙在东正房的炕上包饺子。围裙是由横七竖八的废布块拼纫起来的,黄的、粉的、紫的、白的……各种颜色的布块儿紧密地缝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条七彩的画卷。
母亲做包饺子的动作不慌不忙,围裙不安分地在她的胸前抖动着,好似里面蒙着一只淘气的小猫在玩毛线球一样。
饺子的形状像一只只小白鼠一样从梁女士的手中翻腾出来,她的手比机关枪发射子弹的速度还要快。“小白鼠”们都像出了窝似地铺满在了一张橘黄色的大锅片上。
小显龙瞪着他那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母亲捏饺子的动作出了神。一股韭菜味儿直逼他的鼻孔内。他猛吸一口韭菜气息,呛得他直打嗝儿。
待续。